来源:昭通日报
2024-10-10 08:00天还没有亮,我就下河坎去渡口乘船,再上河坎到横江车站乘车去四川宜宾。
临出门的时候,父亲满打满算地给了我2元钱。乘船1角,但父亲计划的是5角。主要考虑到当时是清晨,不是正常开船的时间,多给一点儿,船老板不吃亏,也就愿意开船。客车车费是1.2元。这样一算下来,我还有剩余。
父亲是上半年出院回家的,其实他没有康复,也不可能康复。父亲患的是肝癌,在宜宾医治了近一年的时间,最后没钱了也没什么可治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不得不带着父亲回家。居住在宜宾城里的伯父心疼自己的兄弟,会往老家邮寄一种新型的药,意在治疗父亲的病。当然,伯父知道父亲的病是肝癌晚期,这种药要起到很大的效果,是不可能的,只是期盼能延续父亲的生命。因此,我隔十天半月就要去宜宾拿药。
楼子坝到横江的渡口上有20多条船,依次排序推渡。我到了渡口,看见渡船上的油灯已亮,船老板睡眼惺忪地说:“还没有到正式开船的时间,如果你实在要乘船过去,要多给钱。”“给多少钱?”我怯怯地问道。船老板这才正式转身,大约辨清是江边的熟人,迟愣了一下,问道:“你看给多少?”我嗫嚅着问:“5角可以不?”船老板用不屑的语气说道:“5角?连塞机器的缝隙都不够,你知道机器开到对面要多少钱不?”没等我开口,船老板自己回答道:“要四五元!”船老板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楼子坝到横江,以前一直是人工推渡。在市场推动下,船上陆陆续续都安装了柴油机作动力。船工们由原来的四五个人推渡一条船,改为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工合作就完成了。船开到对面,是不是需要四五元,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是船老板夸张的说法,也是对我的轻蔑。因为整个江面也就百十来米宽,机器一摇燃,奋力冲一下,船老板就立即熄灭机器,然后借着刚才猛冲的余力和水流的力,船就刚好靠近河岸。即便差一点点,船工用竹竿撑几下也就靠岸了。我没有反驳船老板,也没有那么多钱让船老板心甘情愿地开船,而是选择默默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等待开船时间。我心想,反正也不赶时间,你要开就开,不开就算了。
我悄无声息地坐在江边的石头上,静静地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横江水。那不大不小的波浪一个接一个地翻滚,折射出一片片亮晶晶的光亮。这光亮是横江集镇上紧挨江边的一排房屋的灯光映照在河面形成的。
我细数着1983年深秋的横江河水,这一波水流去,那一波水又流来。这一波水不同于那一波水,那一波水又不同于再下一波水,每一波水都不一样。就是这一波又一波不同的横江水,组成了奔流不息的横江。
在雾还笼罩着横江上空时,我乘上了第一轮渡船,渡过了横江。
在横江车站,我乘上了首班开往宜宾的客运班车。
经过2个多小时的颠簸,我到了宜宾西郊客运站,然后步行20分钟就到了伯父家。
伯父把药给了我后就去上班了。有时,伯父会送我到西郊客运站。当时我只有12岁,伯父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车站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如果伯父遇上熟人,他会委托熟人照看一下我。我认为伯父这一举动是多余的,每一次从横江到宜宾来来去去的路上,我都没有遇到过危险。但我没说出口,任由伯父对熟人交代又交代,叮嘱又叮嘱。
这次伯父递给我药后,还另外给了我30元钱,并放在我的内衣包包里,要我安全地带回家。随后伯母用针线把我的内衣包包密密地缝上,要我到家后再让我的父母亲拆开。缝上后,伯母很是欣慰地说,这下再厉害的小偷也偷不去了。
伯母缝完后,伯父又给了我5元钱乘车。伯父叮嘱道,5元钱乘车绰绰有余,剩下的钱一定要用来买学习用具。
作者:唐永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