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 | 时间里的寄存 ——读阿兹乌火诗集《前世山 今生雪》

 2023-02-17 20:26  来源:昭通新闻网

云南彝族诗人阿兹乌火的诗集《前世山 今生雪》对诗作的构建,更多是以个体情感和人生经验为框架展开,呈现出的是极具方向性和主体意识的个性书写。这是诗人把自己对生命过程的热爱,赋予了诗歌记录和存放生命体验的能力。诗人在诗集中,从“小我”到“大我”,突出了对故乡、祖国以及教育、传统文化等多方面的考量和展示。以“故乡处处”“校园音响”“情感检索”“节令修辞”“异国屣履”五个部分,组成了诗集的生活叙事,一百多首诗的体量记忆在时间里穿越乡愁、职业交流、行走过往。诗人把自己几个阶段的生命体验,进行了综合关联。真性情的文本,其间的时空结构是诗人以云南为生活现场的外向辐射。

时间是最广阔的收纳所,阿兹乌火在里面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迹。《站立在金沙江边》:“时间是一艘大船/沿着彝人的母亲河/带我远航……无论身处何地/金沙江/是我不变的寓所”。《老房子》:“茅草屋/祖父祖母从这里走出/父母也从这里起航到天堂/我和我的兄长姐妹……从这里/抵达各自的生活”。这些诗作,揭示了诗人生命源头的外在恋乡表象和内部的精神乡愁,并汇集成生命里的精神原乡和灵魂寄放。两首诗的意境直达对故土的眷恋,诗句主体的建设只为还原人生起点与远方的往来,每个人的生命原乡,都是无可替代并不能逃离的。《父亲的蜂群》,对父亲的怀念,落在诗人眼里就是留在心底的蜂巢、花朵、蜂群,生命的状况、生活的艰辛,交织出故乡的烙痕;《慈母祭》,对母亲的记忆,除去思念,只有文字才能保有往昔。纪实和抒情的诗句,充盈了真实性描述,是诗人经历的录入,诗作铺展的确凿叙事,以其特有的文化语境,回溯了记忆中的血亲和故乡的情感。陈超说过:“生命的深刻,才是诗歌意义上的深刻。”由此,阿兹乌火对人生的回望和思考,已得到了诗歌里生命的深刻体验。诗人在诗集中写下许多给父母的诗,其中经历的失亲疼痛,是人生最终无法规避的现实,他一次次地书写,让时间里的存储不断扩容。《老房子》《父亲的对联》《故乡的石头》《父亲的乌木烟斗》《父亲的蜂群》等具有同类精神指向的诗作,诗人反视时光重复书写,这不是搬动已发生过的现场去空泛讲述,而是面向故乡鲜活精神生命的方式。他的时空流连在抵达事物表象后,以个人主体明确出充实的自我立场,以达到呈现情感的细致性及自发、善良的朴素情理,真正验证了他在诗集中告诉读者的:“故乡处处”。乡愁,是这本诗集最为温暖的情感颜色。

诗歌可以让诗人触摸尘世的样式得到调整,在体察自我的同时,观看人世的百态。诗人并没有固守模式化的书写,本集诗作的现代性及生态文化的介入,展现的是诗人生命整体视野间的外在或局部行事及探索。阿兹乌火的大学教授职业及以前短暂的从军生涯,意味着他生命中的许多时刻是热腾腾的青春血液在参与。《2010届的谢师宴》《讲课》《给新入学的研究生说》,用诗歌定格记忆,并可以回放生活里的日常。大学校园的环境和时空,时刻激活诗人的感慨,这如同农人看着一拨一拨的庄稼在地里生长、成熟,然后收获。诗人传道授业的本职,让他在时间里维持着与一届届学生的相识和相处。同主题谱系的诗作另有《与2019级的弟子们聊天》《写给1998级的学生》《给昭通师专》《“野草”们》《我与祖国签订合同》《新兵连》《我的连队我的连》等,对这些碎片式的片段,给予如此密集的书写,让各个小视角、真实生活气息的诗句强调出了时间就是生命,而生命是最重要的,必须寄存。阿兹乌火的以上诗作不显示宏大精神,他更多使用的是循环复视里诞生的人生经验和言说习惯,还有他作为学者所携带的独立性思索和思辨性观察。诗人这本诗集的诗歌和较早期出版的《彝王》(1999年),刊发于《人民文学》(1995年)的长诗《圣母》有了完全的不同,他更加关注于某一时间段上与所处境况、状态的所感所悟。这些贴近日常琐碎的书写,让他的诗作更具有个性化的特征,诗歌界面因此变得辽阔。

成熟的诗人对时间里留下的情感尤其怀念,阿兹乌火的自我意识在诗作里真实又凸显哲理,从乡愁过渡到现实、再到精神成人,这是诗歌的词语责任和写作疆界,诗句对生活俗常的描述,怀有对过往的尊敬和温情,这也是诗人对待世界及历史的立场。我关注到,阿兹乌火这本诗集的诗句越发偏向平静,出现众多的具象,如“老化的灵魂”“冷雨”“唐朝的边塞诗”“红蜡烛”“珊瑚的诗意”,这些具象给人直视的坦然,让诗作的内部结构收获了丰盈的意象和形象。

阅读诗集,发现诗人有个写作特点。他的大部分诗作最后都标注有写作时间,有的详细到注明写于何地,或与何人做何事及当时的心情。如《写给1998级的学生》结尾注:2020年夏天,我担任班主任的1998级专科班毕业,晚会后作诗记之;《我与德令哈的约会》结尾注:2019年8月5日;《中元节烧包》结尾注:2019年中元节于镇雄县城小妹家,傍晚,与小妹、妹夫一起给老祖人烧包等。这些日记式的文字记录,特别符合作为一名诗人的天生气质和生命状态,细腻、敏感、浪漫、孤独。阿兹乌火是柔软的,他顺应农历二十四节气写下了二十四首节令诗。他为首尔、墨尔本、悉尼、堪培拉、奥克兰、河内、卢浮宫等涉足到的别国之地,留下许多笔墨,且尽可能展现他眼里特有的尘世,这其实也是打开自己的内心,在大地上,人群中,日常里,持守着本真的人生态度。从非虚构开始的写实,是把曾有的经验转化成长期纪念的行为,读者沿着文字的轨迹会感受到诗作的现实意境,扩展着感知的边界。如,《巴黎圣母院》:“拖着长长的历史叹息/历代统治者久违的吆喝/早就没有人倾听”;《东京记》:“并在灵魂深处/将甲级战犯/重新审判一万次”。诗歌不是描摹事物的表象,而是让“存在现身”。福楼拜说:“一个诗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作品里,如同上帝把自己隐藏在万物中。”在场景中隐入自己,有生活热情的诗人,会动用诗歌对生活进行认知、辨析、悲悯及讲述,会注视人生行程中的存在,安安静静地写出这些存在和自己生命的重合点,形成心与道合,最后让人感到有实质的精神重量。

诗歌的生长,必须畅达而真挚,但诗歌不能“普世”,诗歌只能与人相遇,然后被知己们理解和热爱。阿兹乌火说:“诗要传达一种声音,让读诗的人读懂。”生活阅历的增长,生命经验得以纯熟,阿兹乌火把时光的碎片凝练成为至简的人生大道。他的“痕迹诗学”在日常境遇与行走中,镌刻下生命的过程,诗句凝固下时间,时间也摒除着成长的麻木。日子在流淌,所有生命终将离开,而诗歌,可以在岁月里留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作者:师立新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童博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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