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寒冬的那束光

 2022-02-25 10:47  来源:昭通新闻网

冬天,清晨,寡白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空隙,无力地洒向老高家院子。一张破旧的篷布悬挂在墙壁的一角,在风的吹动下,发出“飕飕”的声响。太冷,来往的人把衣服裹得更紧。

老高的家里突然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他们进了门,大步走过院坝,径直就往堂屋去。到了堂屋,左右看了一下,突然冲进右边的房间。没等老高反应过来,这群“不速之客”已进入他住的里屋。

老高惊恐万分,双手滑动着手里的轮椅车,飞快地向他们驶去。因为太快的缘故,地面有土坑,车轮歪了一下,吓得老高出了一头汗。他也顾不上这么多,大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到底要做什么?”这群“不速之客”并未理会老高,继续在屋内查看。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弯下腰,一把掀起床单,低头用手电筒在床下照射了一番,站起来对旁边一位留着平头、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退出了房间。还未等老高反应过来,他们又快步走过堂屋,进了左边的房间,用同样的方式在房间里查看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他们又相互使了个眼色,退出了房间,回到了堂屋。老高的轮椅车从右到左,又从左到右画了个不大不小的椭圆,最后停在了这些客人的面前……

老高的家中,一览无遗。左房间的门口,放着一张漆面脱落、缺了一条腿的书桌。书桌上放有一台收音机,那是老高从一位老师那里买来的二手收音机,捣鼓了很长时间才把它修好……一个圆瓷盘,一对白瓷茶杯整齐地放在瓷盘上,这是老高的心爱之物,哪怕是女儿去摸一下,老高也是极为不放心的,嘴里左一个小心些、右一个小心些。这个瓷盘和这对杯子,是老高在部队受伤后回老家时,战友们筹钱买了送给他的。堂屋的正中挂着一幅挂历,上面清晰地印着“赠给:烈属、军属、伤残、复员、转业、退伍军人,昭通地区地委”的字样。堂屋的右边也是同样的挂历,图像是少年包拯骑着大白马。留平头的男子面对墙壁,好像在看画,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爸爸,他们都是谁呀?”一个大约六岁扎个两条辫子的小姑娘跑了进来,清澈明亮的双眼来回不停地打量着这群陌生人。没等父亲回答,小女孩走到面向右边墙壁正在看画的男子面前说:“叔叔,你也喜欢这幅画吗?我也好喜欢,哥哥骑着大马真威风。爸爸跟我说,这位哥哥可厉害了。”男子摸着小姑娘的头,眼里道不尽的温柔。和小女孩一起进来的还有老高的妻子,她瘦瘦的脸颊,面容姣好,身上淡绿色的毛衣,旧旧的,泛着白。她看见这群人,先是一怔,随后,很有礼貌地说:“大家快坐、快坐。”所谓坐的地方,不过是一条缺角的四腿板凳,让人一看就感觉凳子不平整,坐上去会摔跤。凳子的表面有很严重的磨痕,很明显是与什么东西长期摩擦后造成的。另外就是几个草墩。

“让领导见笑了。”老高的妻子边说边用袖口拂去凳子上的灰尘。留着平头的中年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面向老高说话了:“老高同志,我们是昭通地区地委办的,我们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代表地委行署来看看您;二是有一些事需要向您了解,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老高怔了一下,接着说:“哦,谢谢各位领导关心,我一定如实回答。”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随着谈话轻松了很多,可以看得出老高一家因为领导的到来无比感动。

“快坐,快坐!”老高妻子招呼着大家。

大家轻轻地坐了下来,戴眼镜的那位同志迅速地找出纸和笔,交给同来的一位“瘦高个”,他接过纸和笔记录着什么,留着平头的男子问:“老高呀,你们家的黑白电视机在哪里,我们怎么四处看了也没看见?”老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啥黑白电视机?我们家怎么买得起呀!领导说笑了。”

留着平头的同志说:“老高,据我们了解,这电视机,是省里专门拨款下来,买成慰问品给您的。”老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些许隐约知道点什么,但他却回答不上来。

“民政所通知你们去领电视机了吗?如果领了,电视机放在哪里了?”留着平头的同志继续问道。老高想了想,说:“是接到通知让我们家去领慰问品,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清楚,我行动不便,都是我媳妇去办理的,她带我的印章去办理的。”老高说。

老高妻子接过话:“我是去领了一袋5公斤的大米和一桶5公斤的菜籽油,当时办事的同志是个女同志,让我把老高的印章给她,说担心我盖的印章不清晰。她拿着章就盖,一口气盖了好多张。具体盖了多少我不知道,只听到‘咚咚’地一直响。盖完把章给我后,就让我去隔壁领东西。领到东西后,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就是这些吗?工作人员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干不了,还领着工资!领着福利,还要多少嘛?我没有回答她们,只好扛着米、提着油走了。回到家后,我把所遇到的事情告诉了老高,领到的东西也给老高看了,老高也觉得诧异,领一袋米和一桶油,怎么会要盖那么多章,让我再去问问。当天下午下班前我又去问了,不但没问出结果,所长还把我的手反扣在背上,把我推出了办公室。回到家后,我没敢告诉老高,只对他说,人家看过了,是对的。”

工作人员脸色铁青,甚是难看。他飞快地记录着,生怕记漏了什么。

“请你再确认一下这些单据上的东西,你们是否已经领过:8月1日,你们一共领取10公斤重的大米10袋、油10桶,其中,包括你家帮新合2组的低保户王大妈代领了两袋大米、两桶油;帮新合2组低保户高大娘代领了两袋大米、两桶油;由于老高是特等因战残疾军人,加上你们家在进行房屋维修,发给你们家大米和油要多一些。9月1日,领床上用品两件、12英寸黑白电视机一台。9月30日,你们以家庭贫困要修补瓦房申请救助了1万元钱。10月1日,你们领取了10公斤重的大米5袋、油5桶……”

“这些东西确实领了吗?”留着平头的同志问道。

“黑白电视机呀!简直就是奢侈品!1万元呀!简直是天文数字!还有那么多的东西呀!我那瘦弱的媳妇儿要怎么才能搬回家呀!”老高的心在滴血。老高的妻子顿时蒙了,怔怔发呆、不知所措。老高的妻子急得都哭了,一个劲地埋怨都是因为自己不识字,弄出这么多的麻烦事,这可怎么办才好?老高点燃了一支烟“叭嗒”地吸着,用手滑动着轮椅车,在屋里来回转动。

“你们家所有房间我们都已经查看过了,没有电视机。有1袋半米,有一桶油未开盖,另一桶已经快用完了。床上用品都是用了很长时间的吧?如果领了,这些东西在哪里?你们短短的时间能吃得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吗?”留着平头的同志问。

老高一直抽着烟……

“要知道,这些签领的东西,是几十户人的救命稻草呀!”留着平头的同志话语中带着心酸,带着愤怒。

老高妻子说:“我们家在这期间确实领过两桶油、两袋大米。其余的东西,我真的不清楚......”

“ 放心吧,我们会了解清楚的,绝不冤枉任何一个人,也绝不姑息任何一个坏人。”留着平头的同志站了起来,和老高握了握手,带着那一群人离开了。

时间过了很久,冬去春来,雪化了,花开了,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屋外河沟边的柳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发了新芽。这天,老高家院子里来了几位老人,和他摆起了龙门阵。有人说:“民政所的好几个人都被处分了,所长的工作没保住,现在在大街上打扫卫生……”

老高一愣,手一松,烟袋掉在地上。

有一束光,从春天的树叶里透了下来,星星点点。穿透了寒冬,这光让人舒服,让人温暖。

作者:刘仕川/文 张 晓/图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张宗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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