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村的村庄地标

 2022-12-31 14:21  来源:昭通新闻网

大厂坝及其附近的梯田。

永善县城以南十余里,有一片肥沃的土地,那里群山环抱、沟壑纵横,简直就是大自然刻意规划出来的天然的公园。很久以前,那儿分别是两个不相隶属的地方,东南边的叫“双龙”,西北面的叫“飞凤”,在20世纪50年代初,这两部分合二为一,且从两地的名称中各取一个字进行组合,重新命名为“双凤”。

双凤的面积不算大,可只要听听它的那些小地名:擐擐桥、龙潭、大厂坝……你一定会产生这样的印象:那儿就是一座依山傍水、物产丰富的村庄。

擐擐桥

从永善县城到双凤,擐擐桥大致在中点位置,处于桐堡和双凤交界的地方,过了这座桥,也就到了双凤了。据老人们讲,那地方原来是有一座桥的,桥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已经存在了,具体修建时间则难以考证。1963年,老桥被毁,人们就在下游不远处重新修建,才有了现在这座桥。

擐擐桥是一座独拱石桥,长约十三米,高十四五米,宽近五米。小时候,我常趴在高高的护栏上往下面看,桥下深沟的两侧常年树木掩映,沟里水流湍急,吼声如雷,脚下的桥仿佛在颤抖,多看一会儿就会感到头晕。沟水发源于数十里外的山林之间,非常清澈,记得年幼的时候,母亲用背带背着我去县城,我指着桥下的水要喝,母亲无法,直到答应到了街上就买水果糖给我吃,我才作罢。水流冲过桥下时,就形成了一个水潭,天气暖和的时候,常常有一些小孩子光着身子到水潭里玩水嬉戏,水潭的四周是一些光滑而干净的石头,玩累了的孩子们不再喧闹,他们或躺或坐,在石头上面安静休息。

到了双凤一侧的桥头,公路和小路就分开了,公路在下,小路在上,对步行的人来说,小路当然是捷径。小路边崖壁上生出一个小石窝儿,一股细细的清凉山泉就流到石窝里,方便了往来的行人,稍稍俯下身子就能喝到清冽甘甜的山泉水,讲究一些的则要在附近摘一两片翠绿色的桐子叶,卷成漏斗状舀水吃。

擐擐桥一直以来都是县城通往南面的咽喉要道。以前,桥面常常泥泞不堪,除了拉粮上公粮的时间外,其他的时候就极少有车辆通过,来往于县城都得靠步行。双凤附近的人们通过这座桥将白菜、柴禾等物品送到县城的市场里,然后又汗流浃背地将煤油、布匹等百货背送到双凤以及其他几个更远的村子去。来往的人们往往都会在桥上歇一会儿,将背箩放在桥面两边用石条搭成的中空的护栏上,背背架的则将打杵拄在桥面上歇息,撩起衣襟擦擦汗,顺便享受一下吹过桥面的凉风。现在,桥面已经硬化了,桥两头的公路也早已硬化并且加宽,车辆更是多了许多,已经极少有人走路了。每天往来于这座桥的各种摩托车、小轿车络绎不绝。如果不想开车,只需10元钱就可以坐着专门经营农村客运的车辆到县城,或者从县城回家。如今双凤所产的大米、桃李、枇杷等优质而丰富的水果和粮食,都是通过车辆源源不断地运到县城。春节过后,许多人怀着梦想,走过这座桥去往远方拓展生活的空间,逢年过节时又满载而归,带回无比的欢乐。

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来来往往、悲欢离合的擐擐桥,也见证双凤村从饥饿、贫穷,走向富裕幸福的历史变迁。

野鸭塘

沿着擐擐桥向北走一里路就是野鸭塘,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水塘里有鱼,还经常有野鸭子飞来飞去。

野鸭塘离我家所在的村庄有十里路,父亲要到那儿去干活,具体任务是同其他十来个人一起将野鸭塘里面的淤泥弄出去,是属于出义务工。我那时只有五六岁,还没有上学,就跟着去玩。

除淤泥的劳动是非常辛苦的,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吃了饭从家里出发,我家在南边,野鸭塘则在双凤的北端,记得当时有人讲过,说野鸭塘的中间部分很深,曾有人用两根竹竿连接起来一直往下插都没有触到底部。父亲和村人要在塘中几乎齐腰深的水里一直干到天黑,从水塘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满身污泥。有一次父亲的脚掌在干活的时候被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那些年条件差,没有对伤口作任何处理,收工以后他就跛着脚带着我回家了。

可是对我来说野鸭塘却是颇有乐趣的地方。那些淤泥里面有泥鳅、黄鳝、螺蛳,有时还会见到一种金色细鳞的小鱼儿,最为吸引人的还是一种叫作菱角儿的东西,很硬、深黑色,还有两只弯弯的尖角,用石头砸开坚硬的外壳,里面的肉呈白色、多汁,而且非常甜,好吃极了。后来,我偶尔从野鸭塘边路过,可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菱角了。如今,野鸭依然常常在野鸭塘里嬉戏觅食,塘边上偶尔还有从县城过来的垂钓者静静守候着,他们和野鸭一样,也在眷恋着野鸭塘这个地方。

桩桩碉

十多年以前,从野鸭塘往南六七里路就可以看见一座高耸的土碉,那就是双凤的桩桩碉。

如果要问什么东西最能够代表双凤村的形象,我觉得一张桩桩碉的照片就正好。桩桩碉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土碉,多年以来都是村干部办公的地方,是双凤行政村的中心。当年双凤还在被叫双凤乡的时候,人们就把那儿叫“乡上”,后来双凤改称双凤大队了,又改叫那儿为“大队”,但是部分人还一直叫那儿“乡上”。

据老人讲,桩桩碉原属于一家贺姓大户,始建于20世纪30年代,土木结构,其实当初一共是六层,顶层是黄泥、石灰、谷草混合的灰浆糊成的平顶。后来由于下雨时顶层积水、漏水的问题无法解决,就把最上面的一层拆掉,换成了当地最常见的瓦房,于是就有了桩桩碉这个名字。

相比于四周矮小的民居,桩桩碉显得非常突兀,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墙壁要比一般的民居厚许多,墙上有很多里面大外面小的窗口,据说那是当年为防备匪患而专门设置的枪眼。由于风雨的侵蚀,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碉的外墙泥土就已经大量剥落,屋檐和墙壁到处都有鸟窝,偶尔还会看见蛇和老鼠在上面出没。碉的后面有一棵很大的皂角树,秋去冬来,落光了叶子的皂角树陪衬着碉楼,显得更加沧桑。

碉下面就是办公区域和一大片地坝,地坝是全村人看戏、看电影和开大会的地方。特别是看电影样板戏,是那些年人们极少有也极为期待的娱乐活动,作为喜欢热闹的小孩子,那儿无疑为我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

前些年,为了方便群众办事,村委会迁走了,桩桩碉也拆除了,带着它周围发生的那些故事,成为了历史记忆。

龙 潭

龙潭就在桩桩碉的附近,是一眼水量丰沛的清泉。龙潭的前面原有一石块,石块上有两个像马蹄印的石窝,据传那是诸葛亮南征的时候到龙潭饮马留下的痕迹。马蹄印我无缘得见,石块也不知所终,龙潭的水倒是有机会经常喝到。

龙潭水夏天凉爽,冬天则显得很暖和,流出很远了都还在冒着热气。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常年都要到那里去洗菜、挑水,或者带着一家人的脏衣服来洗涤,因此这里随时都有欢声笑语,十分热闹。旁边有一棵老树,树的根部已经形成了树洞,有人在树洞里放了一只碗,方便口渴了的行人舀水喝。

龙潭的附近是双凤最为肥沃的地方,一层一层的梯田错落有致,以龙潭为中心辐射开去。这儿的粮食产量相当高,而且品质优良,双凤这些良田里生产出的糯米远近闻名,是制作汤圆和粽子的上佳原料,而用双凤本地生产的小麦加工出来的面条,则是我从来就没有吃够的美味。

丰富的水源加上勤劳的村民,每到收获季节,这片肥沃的土地总会给人们以丰厚的回报:金灿灿的谷子、颗粒饱满的玉米,还有大豆、蚕豆、枇杷……

乌桕王

龙潭往南一里路,有一棵巨大的乌桕树,这棵乌桕树和龙潭都得到过永善作家陈永明的关注并撰文记载。据考证,这是云南发现的最大的乌桕王,树高有四十米左右。乌桕树像一位老农,雄壮挺拔,树干笔直,上面都是些皴裂的树皮,树冠像一把巨大的撑开的伞,庇佑着周围的土地。

春末,在麦子快要成熟的时候,金黄的乌桕花开满枝头,巨大的乌桕树成了蜜蜂和蝴蝶的乐园,一些条状的花卉从树上跌落,那些花都带着一股甜甜的香味。秋天,是乌桕果实成熟的季节,成熟的乌桕果外层是爆开的黑色表皮、很硬,尖而锋利,果实为白色。敲开果壳,就能看见灰白色的果肉,光滑圆润,乌桕的果实是上好的榨油原料。乌桕的果肉吃起来非常香,可大人是不许我们吃的,因为乌桕的果实有毒。深秋时节,翠绿的乌桕叶开始变成黄里带红的颜色,在蓝天下分外鲜艳。凉爽的秋风拂过,乌桕叶从高高的树梢纷纷飘落,把周围的土地也变得斑驳而美丽,那是乌桕王独有的风景,也是它给生活在周围的人们特别的馈赠。

双凤桩桩碉。

大厂坝

大厂坝是双凤最南端的一个自然村,在两座山相接的地方,那是我成年以前生活的地方。在我的印象里,大厂坝有三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块很大的、方形的地坝,一个巨大的库房和一口占地面积五六亩的水池。而周围则是一些渐次低下去的水田,参加工作以后去北京看见了天坛,总觉得大厂坝和天坛之间很有几分相似。

地坝主要是用来晾晒粮食的。中秋左右,到了收割谷子的时节,泥地坝被大人们用一种叫打板儿的农具处理得非常光洁,待地面干硬以后,白天就要晾晒谷子、大豆等粮食,太阳落山以后,干了的粮食要收进仓库,没有干的也要收拢,用谷草、帆布等覆盖起来。孩子们就到地坝上翻筋斗、打陀螺,或者在空地旁的谷草和米豆秸堆里躲猫猫、搭房子,玩得不亦乐乎!因为地势较高,极目远眺,冬天,远处大凉山连绵不断的雄伟山峰大多时候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有时映照碧空,有时云遮雾绕,令人心驰神往;暮春,小河对面山脚下那些土地周围大片的桐子树开满红心白瓣的桐花,从大厂坝望去,像烟雾,像云霞,让人如痴如醉。

仓库是建在大厂坝边一间很大的屋子,我们都叫它公房,主要功用是储存粮食,公房足够容纳整个生产队的粮食。从地里收回的粮食在作为公余粮上缴给国家和分给各农户以前,就大量堆积在地坝中以及公房里。为防备粮食被盗,夜间就需要值守,人们在公房的房檐下用木片钉成一个方形悬空的小木楼,只有简陋的木梯同地面相接,令人觉得这就是大一些的鸟巢,那就是守公房的人晚上睡觉的地方。

轮到父亲值守的时候,我往往都要跟着去。吃了晚饭,在天快黑的时候,我和父亲从家里扛着被子和草席到公房去,父亲到小木楼里把草席和被子铺好,然后带着我到地坝的每一个谷堆周围检查一遍,在确认一切平安以后才去睡觉。冷风从木板的缝隙吹进来,如果风太大或者发现要下雨的时候,父亲就会披上衣服从木梯上下到坝子里去,用帆布或者谷草扎成的“毛伞”(一种覆盖物)把谷子盖好,再用木板等东西在上面压实才回到木楼上,陪我说一会儿话,然后劳累了一天的他很快就睡着了。我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偶有南归的大雁鸣叫着从夜空飞过,有时还会听到对面山脚下传来狐狸的叫声。当地人把狐狸叫“毛狗儿”,将它们看成有一定魔力的动物,说它们会偷吃农民的鸡,还无端地将它们的叫声视为不祥的征兆。但是我却非常喜欢它们,那是一种神秘、敏捷而又害羞的生灵,我只在割草的时候有几次机会看到过它们在丛林间一晃而过的黄色身影。

因为大厂坝地势较高,生产队在地坝的边上建了一个正方形的被我们叫堰塘的水塘,以方便灌溉周围的土地。其实堰塘里面也曾经养过鱼,记得有一年的端午,生产队打鱼卖,人们把收割稻谷时使用的掼桶放到水塘里,再拿来一些底子已经破烂了的背篼,发现鱼了,就将背篼口向下猛地罩住,然后捉住鱼扔进掼桶去。那是一种多么混乱而又兴高采烈的场面!抓鱼的人满身都是泥浆,呼喊着跟着鱼追,鱼当然不肯轻易就范,拼命四处乱窜,有的鱼很大,有人被甩动的鱼尾击倒在水塘里。其中一条有六十多斤,就单独装到一个箩筐里,由两个人抬着送到二十里外的县城去卖。堰塘中间区域水很深,能淹过头顶,所以游泳是被大人禁止的,只能在打猪草的时候或者放学后偷着去。我游泳的技术不好,只会狗刨式,经常都是被小伙伴们嘲笑的对象,很多时候就只能是双手趴在堰塘的边儿上,用双脚弹起水花,找一下游泳的感觉。堰塘里面有一种水草很长,到了春末,人们就到堰塘中去把水草捞出来,那是一种很好的猪饲料。那些年的冬天要冷一些,堰塘里的水会被冻住,小伙伴们就会放低身子用泥块往冰上扔,泥块滑出很远,发出“哗哗”的声音,或者将堰塘里面像窗玻璃一样的冰取出来玩,有时甚至咬着吃,小手冻得通红也毫不在乎。

堰塘边有八九棵巨大的柳树,有的已经形成空洞,树梢上经常有苍鹭、喜鹊等鸟儿驻停。一对喜鹊夫妇在其中一棵柳树上面筑了巢,曾有粉红色的可怜而又可爱的雏鸟不小心从翠绿的枝叶间掉到树下的草丛里,人们抬来木梯,小心地把它们送回巢里。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柳絮飘落到堰塘里,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成群的小鱼追逐着柳絮嬉戏,偶尔还会吐一个水泡。小孩子将缝衣针弯成鱼钩,躲在柳树下面钓鱼。一次,一个性急的钓鱼郎猛然拉起鱼竿,甩出水面的鱼钩恰好挂住旁边一个少年的耳朵,人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少年的叫唤声中将鱼钩摘掉。堰塘外沿的土坎上有一些小洞口,用木棍撬开就可以得到一种叫泥蜂窠儿的东西,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全身都是小孔,非常好看。

长岭岗

小时候常常到明子山上去,站在山顶向西南方看,双凤的全貌尽在眼底,在双凤靠近邻村玉笋边界处横搭着一长条状的土地,一年四季几乎都呈现出浅黄色,和附近其他地块很不协调,就像人脸上长的一块癣,显得特别刺目,那儿就是长岭岗。

农忙时节,我们曾在老师的带领下去那儿干农活,那个地方的土地非常贫瘠,地里夹杂着许多黄里带黑的小石块,水资源奇缺,稻田很少,而且都干裂了。近些年,长岭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依靠国家的各种惠农政策,解决了水资源不足、交通不便等问题,成片的枇杷林绿化了原本贫瘠的土地,充盈的果实甜蜜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生活。

长岭岗就像是双凤的一个缩影,当年的双凤虽然被人们冠以鱼米之乡,可事实上那时的双凤是闭塞而贫穷的。如今一条横贯而过的公路上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双凤已变成了花园一样幸福而美丽的村庄。

如今我住在县城,只能常常在安静的夜晚向着双凤的方向张望,看白天飘扬着的袅袅炊烟,看夜里闪烁的点点灯火,我常常感觉它仿佛在对我说些什么。已经不能像儿时一样在那儿长住了!我浮想联翩,对双凤有深深的祝福,有淡淡的乡愁。

作者:颜光华 文/图

审核:   责任编辑:张宗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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