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2022-12-29 15:29  来源:昭通新闻网

这几年,不知何故,经常想起分水岭。我想,是时候去分水岭看看了。

分水岭原是镇雄县堰塘乡和仁和镇的分界线,后来变成了堰塘村和笔花村的分界线。20世纪中后期,当地党委、政府在分水岭就地取材,开采硫铁矿和煤,开办硫磺厂,用煤烧硫铁矿,土法炼硫,炼出了金灿灿的硫磺。那时,分水岭风光无限,前程似锦……

我第一次去分水岭,是20世纪80年代初,也是因为硫磺厂。舅舅送我一个金灿灿的玩具狗,十分威风,我非常喜欢。没玩多久,一不小心掉在地上,金灿灿的外壳摔得四分五裂,露出了它的“内涵”:泥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捡起来,看着没有原来金灿灿的样子,丑陋不堪,心里非常难过。小伙伴们告诉我,这个狗是放进提纯硫磺的锅里上色的。于是,我决定去硫磺厂给它上色,重现它的“光辉形象”。母亲在硫磺厂工作,负责把硫铁矿敲碎,然后高炉师傅会把矿石和煤放进高炉里焚烧。

分水岭硫磺厂很大,漫山遍野都是人,烟雾袅袅,人来车往,热火朝天。我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些害怕,就站在母亲旁边,打量着高高的烟囱,寻找提纯硫磺的地方。看到大铁锅正在提纯硫磺,我高兴地走过去,刺鼻的气味飘过来,我咳嗽了几声,知道吸进烟了。锅很大,直径超过两米,我拿出泥狗,蹲下,接近大锅,烟迎面扑来,我又咳嗽起来,眼泪都要被呛得流出来,我怕自己掉进大锅里,犹豫了。心里想,放进去的话,就捞不出来了,工人们各忙各的,没有人帮助我,我只能选择放弃。此次分水岭硫磺厂之行,留给我的是失败的记忆。

后来,我在人们的交谈中得知,分水岭硫磺厂让村民富得流油。小学时,住在分水岭的同学,衣服上会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这是他们的标记。与之匹配的,是他们个个财大气粗,零花钱多得让人羡慕。他们的父辈,大多是有名的高炉师傅,靠炼硫技术成为有名的“万元户”。但是,我不羡慕他们的富裕。我觉得,在那种环境下生活,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去。

地理教科书上说,云南省没有沙漠。到县城读高中时,听到周围的人们提到“镇雄沙漠”,我十分好奇。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得知我是堰塘乡的,就对我说,“镇雄沙漠”就在你家堰塘乡的分水岭。当时的堰塘乡,成立没有几年,经济发展迅速,生产总值仅次于县城所在地的乌峰镇,是有名的磺区,乡镇企业围绕硫磺生产、运输、销售遍地开花。硫磺是十分重要的化工原料,全国需要硫磺的公司、厂矿大都会到堰塘乡采购。当人们用沙漠来形容堰塘乡分水岭的时候,我非常震惊。高中化学老师讲硫时,提到土法炼硫不仅技术落后,冶炼过程中会排放出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有毒气体的磺烟,受其污染,不仅会导致土壤酸化,植被毁坏,沃土变成焦土,水土流失,还会危害工人和周围群众健康。镇雄县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生产硫磺,是全国硫磺重点生产县之一,产硫量占全国的25%。

随着国家对环境保护的重视,经过长期探索研究,镇雄县环保局的技改小组在分水岭硫磺厂研究出土法炼硫技改新工艺。这项技术居于国内领先地位,从根本上解决了土法炼硫的污染,拯救了整个磺区,为改变云南和全国磺区的环境面貌作出了重大贡献。1993年,全国乡镇企业土法炼硫污染防治现场会在镇雄县召开,这是对镇雄治理污染工作的肯定和推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20世纪90年代末,国内硫磺市场价格暴跌,分水岭硫磺厂和其他硫磺厂倒闭了。不能把灾害留给子孙后代,于是镇雄县治理磺区污染的步伐加大。分水岭从硫磺厂变成磺区,也没有逃脱先污染、后治理的宿命。因为分水岭磺区名声在外,又是“镇雄沙漠”的最大片区,资金、项目都向它倾斜,治理初见成效。

1999年“世界环境日”前夕,云南省环保厅领导带领留日博士等技术骨干去分水岭调研,我陪同去采访。分水岭磺区是人们生存历史的见证,也是征服自然的代价,让人感到沉重和艰难。环视四周,分水岭远处曾经被污染的土地已经变成良田,庄稼长势良好;曾经沟壑遍布的地方已经绿树成荫。但是,在种植刺槐、茅草等进行绿化的区域,人工拉来的泥土被山洪冲走,呈现出斑驳的伤痕。到了夏季,分水岭凉风习习,与堰塘乡集镇炎热的气候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到凄冷。

20年后的今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今年五一劳动节,我再到分水岭时,十分欣慰:经过20多年的生态修复,磺区重现青山绿水,森林覆盖了所有的曾经满目疮痍的山山岭岭,放眼望去,眼前呈现出一片片绿色……这不是我认识的分水岭,却是我最盼望的分水岭。

作者:碎 金

审核:莫娟   责任编辑:张宗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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