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菊：一座城，只有一个人

丁菊     1995年生于云南永善，昭通市作协会员，毕业于福建三明学院。曾在《昭通作家》《昭通创作》《永善文学》《当代作家》和《永善融媒》微信平台发表过作品。

是夜，丞月捧着一杯热茶窝在沙发里蜷缩成一团取暖，最近的天气不知道什么原因，晴转阴雨，好像映射丞月的心情一样，自己原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想到这里丞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打开收音机，播放周杰伦的专辑《周杰伦的床边故事》，丞月今年31岁，其实并不算老派，她只是习惯用收音机听音乐，她觉得这个老式机器里出来的声音会让她沉静下来，没有急促的脚步，也没有喧嚣的外界，更没有亲戚朋友的催婚，这一刻的安宁属于她自己。

古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快节奏，每个人物却鲜活又饱满。而今二十一世纪，什么都在进步，快餐生活普遍，娱乐生活增多，却把每个人都活成了孤独患者，蜷缩在一座孤城中，谁都不能越界。古希腊时代，为一个女子，一场特洛伊战争也可以打足十年，其实换一个角度去想，用十年战争换十年纠缠，何尝不是一种奢侈。你有没有过那种时候，一群人载歌载舞，你就像个旁观者，在他们和你之间牢牢树立了一层结界，他们进不来，你也出不去，你默默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握着孤独患者的瓶口紧紧皱眉，试图掩饰内心的骚动和渴望。在心里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却还是无法踏出这一步。

今天是丞月31岁的生日，时光好像特别偏爱她，年龄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年龄焦虑感这个词在她身上潜形匿迹。我跟丞月在我襁褓中就已经认识，用她的话来说，我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我受邀参加她的生日宴，这不足100平方米的空间被她布置的温馨又精致，她的朋友们如约而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微笑，其中有一位男士，背挺得笔直，身穿一身戎装，略显匆忙，我对他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这身戎装，还因为丞月在所有男性中只拥抱了他，那位男士将一个小盒子放进丞月手中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从那以后，丞月喝酒来者不拒，我站在一旁担忧地看向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明明是一个很欢乐的环境，我却在她身上读出了寂寥的味道，她就像一个战士，拼到最后一刻的战士。狂欢过后，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丞月斜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个盒子，深呼吸后打开，是一枚钻戒。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眼泪没完没了地往外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无措地陪在她身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透过窗户看外面的灯光依旧很明亮，明亮到悲怆，清晰地照射着她的狼狈。

丞月哭完了，直起身将戒指虔诚地戴在手上，点燃一根烟，望向旁边的我：“抽吗？”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揶揄，我摇头，她情绪的转变让我恍惚地以为刚才那个狼狈的她只是我的错觉。烟雾从她口中吐出，微卷的头发披在她的肩头，我透过烟雾看向她，此刻的她美得虚幻。“你孤独吗丫头？”她再一次发问，还不等我回答，她就说道：“我很孤独，他给我建了一座城让我活下去，却把我困在这座城里再也出不去了。”说完丞月闭上了眼睛，眼泪从她脸颊划过，在灯光下透明得可怕。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好像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回去吧丫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我说了声好，起身准备离开，关门时透过门缝我看到丞月又点燃了一根烟，起身拿过收音机，再一次播放周杰伦的《周杰伦的床边故事》。

翌日，丞月身穿一身黑色小皮裙，搭一件黑色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冷艳又干练。我们开车走过繁华的街市，来到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我看着车外的场景准备脱下身上这件颜色略显鲜艳的外套，丞月阻止了我，“外面冷，穿上吧！”说完拿着一束小雏菊就向墓园走去，我们穿过一座一座的墓碑，最后停在了一方铭为“顾修”的墓碑面前，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常听长辈提起，是一位消防战士，一次出警时不幸牺牲，走的时候年仅26岁，并在死后将身上的器官捐给了需要的人，而丞月的父亲是其中一个受益者。碑面被清扫得很干净，丞月把小雏菊放在墓碑面前，打开那台老式收音机，播放的还是那张专辑，“戒指我拿到了，很漂亮，定做了这么久，戴给你看看，昨天我生日，你最喜欢热闹，如果你在应该会很开心，芳芳结婚了，新郎还是那个人······”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语气温柔。我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的画面，长辈谈起顾修时丞月出现后转移话题的僵硬，丞月家里的那面照片墙上一张照片都没有，丞月父母每次劝她找对象时的欲言又止，还有昨天的生日聚会，朋友们全然不提丞月的感情生活。我不知道我此刻应该做什么，或许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静坐在一旁，听丞月慢慢告诉他这一年她发生的故事。靠在车边，丞月点燃一根烟，我询问她和顾修的关系，她看向天边那片霞光对我说：“我们是恋人。”眼神眷恋而温柔。“走吧！”丞月灭了烟头转身回到车上，回程路上，我透过窗户看向天边那片被晕染得越发扩大的霞光，车上丞月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心情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作者：丁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