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丨葡萄井里的“葡萄”

 2023-11-16 10:06  来源:昭通新闻网

葡萄井是天工造物的杰作,昭通自然景观的名牌,古“昭阳八景”之一。葡萄井曾经远近闻名,八方仰慕。清光绪年间,昭通文人谢文翘曾赋予葡萄井“珠泉涌碧”的雅号,题诗云:“累累玉液涌,喷薄贯联珠。老蚌胎应剖,骊龙睡也无。清冷殊趵突,错落泻盘盂。一斛倾澄碧,宜分调水符。”

昭通是彝族的发源地之一。据说,每逢祭祀时,彝族毕摩便带队到葡萄井祭井取水回天梯拜祖祭天。彝族将葡萄井水奉为圣水,不仅仅是因为谢文翘笔下的“清冷”“澄碧”,还因它的神秘与灵气。

1961年秋,我考入昭通地区第三中学读书,每逢周末都要徒步经过葡萄井边往返于洒渔和昭通城。每当周六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周日又背着粑粑、洋芋奔向寄放着人生希望的学校时,我总要驻足井边,深思这井里“葡萄”的神奇现象。

曾记得,那时的葡萄井是露天的。井的周围铺有不规则的石板,石板被时光老人踩磨得油光水滑。井内四周用石块砌成,宽约五尺许,深不盈丈,是方是圆今已记不清了。

井水清澈见底。透过明镜似的泉水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冲洗得光亮的石砂。在水底的石砂间有无数个砂眼,泉水就从这些砂眼中形成水柱“咕咕”地冒出。同时,就有珍珠似的气泡断断续续地随着水柱冒出水面,泛起一朵朵水花绽开。气泡此起彼伏,随着水柱晃荡不定,晶莹剔透。气泡有的大若拇指头,有的大若鸽蛋,就像水晶葡萄一样。也许因此,此井被称为葡萄井。

当年,我们一群学生来到井边,总要指手画脚地争论一番,“这个才大哟!”“这串才安逸哩!”然后,便一齐在石板上使劲地跳动,嘴里大声呼叫:“葡萄葡萄起,葡萄葡萄起……”于是,整个水井就翻腾起来,那些原本单个疏散的“葡萄”突然变得更加密集拥挤,三个、五个结队抱团的,甚至十几个、几十个一簇的,摆晃着,飙出水面,然后“扑通扑通”地绽开,那泛起的涟漪就像一朵朵透明无色的大牡丹花,很可爱。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

尽兴了,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地离开。有人说:“怪了,水也有灵性,叫它起它就起?”有人说:“怪就怪在它会变。不惹它,泡泡就少,就慢,就稀疏;一惹着它,泡泡就多,就快,就大串大串的。”还有人说:“水有源,树有根。平白无故地从平地里冒出一股水来,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从学校进入社会,又过了很久,才听到关于葡萄井的故事。

葡萄井旁边有座九龙山。在九龙山的北侧,有一个名叫三家寨的村庄。村庄的周围是一片高低起伏、大小不一的山麓。在这些山麓间至今还存在着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天坑,呈盆状,盆底面积小的约几百平方米,大的可达千余平方米。这些坑底离地面最低处的深度均在十余米,当地人称之为“麻窝”。这些“麻窝”的“盆底”都有一个“落水洞”。在雨水充裕的年份,山上的雨水都流到“麻窝”里,然后从落水洞渗入地下深处。于是人们猜测九龙山的下面一定有很大的溶洞,洞中有大量地下水存在,要不,这年复一年的大量雨水装在哪里呢?又流到哪里去了呢?出水口又在哪里呢?

不知在什么年代,也不知姓甚名谁的一位多事之人,把一些细糠倒在落水洞中,细糠随水下沉到了地下水。不知过了多久,这细糠就从葡萄井、二道桥和邀集块的龙洞河水中漂了出来。

多事者之举,证明了人们的猜想,破解了葡萄井水源之谜。

既然找到了葡萄井水的源头,且与那些“麻窝”和落水洞有关,那么葡萄井里水生“葡萄”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可以想象,在大气压的作用下,空气就源源不断地从“麻窝”的落水洞中进入到九龙山的溶洞里。溶洞是密闭的,溶洞中的气压总是小于外界压强,洞中的空气就只能进不能出。到了一定的密度,洞中的空气就不得不随着水流从岩缝中断断续续地挤出来,这就是那水中的气泡,就是葡萄井中那晶莹剔透的“葡萄”。

为什么井边发生响动时,那水里的“葡萄”会发生奇异现象呢?这应该是,当井边发出声响时,震动了水井上空的空气,声响就打破了井内气压的平衡,水的压力发生了变化。这时,溶洞中外泄的空气赢得了更多挤出的机会,加快了外流的速度,气泡就急剧增加,便形成了那神奇的怪象。

一晃60年过去,2022年夏天,我怀着重访故人的心情来到葡萄井,只见井水不盈尺。大概等了20多分钟才见水里冒出几颗豆粒般大小的“葡萄”。再也见不到当年那“葡萄”们竞显风流的热闹场景。今年春天,我随昭通诗词学会来到诗友邵聪荣的葡萄井酒厂开发行会,却见葡萄井已干涸,滴水未存,“葡萄”们已各隐仙迹。

是什么原因使葡萄井面目全非?究其缘由:一是全球气温升高,雨量急剧下降;二是人为的不慎。1962年,为了打造名胜景观,在葡萄井上修起了二重六翘、堂皇亮丽的楼亭。施工者考虑不周,在撤围加宽、加深和深拓基坑时,疏松了井周围的土壤,破坏了井周围的土壤结构,使一部分水和空气分散流出,减少了井中水和空气的流量。刚建好亭子时,人们就发现井中的“葡萄”大不及从前,且又从亭子西边新砌石墙脚下的河水中冒出了新的“葡萄”。久而久之,加上地下水的逐年减少以至干涸,于是,葡萄井的灵光便黯然失色,水中“葡萄”也就几近消亡。

我曾对葡萄井的神奇心生感慨而写道:“造物天工杰作多,葡萄水产抱成坨。溜圆硕大颗颗绽,剔透晶莹簇簇梭。无叶无藤没昼夜,有声有色舞漩涡。飘扬直上扑通响,缕缕青烟化碧波。”当人们看到葡萄井这衰退的景象时,也许会以为我是癫人狂语,夸大其词。但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历史改变了一切,这万古千秋的山水,也不得不在岁月的流逝中老去。

作者:戴元明

审核:莫娟   责任编辑:谭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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