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我旅途的故乡

 2022-03-15 10:15  来源:昭通新闻网

胡性能 云南昭通人,1987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八、九、十届全委,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云岭文化名家”。中短篇小说集《在温暖中入眠》入选中国作协21世纪之星文学丛书2004年卷,另有中篇小说集《有人回故乡》《下野石手记》《生死课》和短篇小说集《孤证》出版。获《十月》文学奖、《长江文艺》双年奖、云南文学奖等。



子弹头高速列车打破昆明正午的沉闷,箭一般穿过城市郊外低矮的建筑向东驶去,车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变得模糊,有如飞逝的记忆,只视野里留下一些斑驳的影像。有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乘坐的是一列驶向往昔的列车,让我重温了生命长河中那些铭心刻骨的时刻。

1983年冬天,昆明市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雪。尺余深的积雪,让少雪的昆明成为一座银白色的城市。积雪压断的银桦树砸断了路边的电线杆,公交车停运、工厂停工、学校停课,这座城市被大雪按下了“暂停键”。面对陌生的冬景,昆明人像是回到了童话中,大街、公园、房顶和城市的空地,一夜之间出现无数的雪人。在狂欢者中,有一位来自滇东北19岁的年轻学子——我的同乡,他在异乡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雪,也是生命中最后的一场大雪。

1984年元旦之后,冬季学期接近尾声。往年的此时,汽车客运站会将临时售票点设立在昆明市的各个高校。这一年也设了,但通往滇东北各县的班车均已停运。那一年的大雪从北往南,像一条厚重的棉被一直覆盖到云南热带与亚热带的接合部,整个滇东北成了冻土世界。我们要回家,唯一的办法是乘坐火车,先到黔西水城,看看那儿有没有汽车驶往滇东北的昭通、镇雄、彝良、威信……40年前,冬天的气温比今天低得多,有那么一两个月,滇东北一带均是冻土地带,那儿的汽车司机在经历一次次危险后掌握了结冰路段的驾车技巧,成为冰面上的艺术大师,能够让一辆体量巨大的客运车辆在狭窄的结冰道路上舞蹈。

头天晚上我们在昆明火车站上车,在坚硬的座椅上蜷缩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到达了水城。数十个要回昭通各县的学生从火车上鱼贯而下,向着水城火车站东边的汽车站进发。黎明时空气清新、凌厉,有风刮过,就像有细碎的刀刃拂过脸颊。岑参当年写下的“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大约就是这种感受。汽车站在黑暗的远处,得先沿铁轨走上一段路,再从旁边的小路下坡。这条路,高年级的学生走过不止一次,包括我的那位19岁的同乡,他当时是云南大学大二的学生。暗路夜行对他来说,只是去年经历的再次翻版。半个多小时后,当我们抵达水城汽车站时,才发现往常喧嚣的车站格外冷清,见不到晨起的小贩与旅客。借助站外一盏水泥杆上的路灯,汽车站铁栅栏内的墙边,一块两平方米大小的机制木板上,有人用红色油漆写了4个不太规范的仿宋字:“天冷放水!”通信不便的当年,我们一行从昆明出发时,不知道因为天冻,水城汽车站通往各地的班车均已停运。

在汽车站等了3天,天空没有复晴的迹象,我们的耐性在等待中丧失,有的人打道回府,也有人冒险前行。镇雄籍的学生最多,近两百公里路,理论上4天即可走到,于是他们一行10多个人,稍作准备,在1984年1月的某个清晨,开始了一次带有冒险意味的返乡之行。

如今,从昆明到黔西水城,乘高铁的话,最快的班次只需1个小时。从那儿抵达云南人口最多的镇雄县,那怕绕道贵阳,也只需3个小时,但在30多年前,哪怕走的是近道,这段距离乘坐汽车也要一天的时间。望着车窗外远方隆起的山梁,以及切割进大地的沟壑,令人不禁感慨。这样的高山与深谷,在没有高铁与高速公路的往昔,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一生的光阴。

当年,离开水城往滇东北方向行进,那群年轻的学生才发现在冻土上行走是多么残酷。没有向导,只能顺着公路行走。坚硬的道路上,碎石被毛凌冻在了一起,上面的冰凌光滑,行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耗力,行走的速度快不起来,浪漫主义的决定遭遇现实的重击。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学生们头顶是灰暗的天空,前方是无尽的道路,两侧是白色的山峦。我那位同乡,在返乡的途中,停下来小憩,就再没跟上队伍,他永久地坐在赫章县到镇雄县的公路边。等被人发现时,他的身子已经被冰凌层层覆盖,像是罩上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开春,学生返校,云南大学八二级学生里,少了一个人。

望着水城附近的山野,我忍不住幻想,假使当年也有这么一条高铁,那群学生也就能够在寒冷的冬天顺利抵达各自的故乡,而我的那位同乡,也会躲过人生的劫难。可以告慰他的是,30多年以后,他的故乡镇雄县,成为滇东北最早通高铁的县。2019年12月16日,随着成贵高铁贯通,有着170万人口的大县镇雄迎来了自己的高铁时代。


2021年12月27日,这一天,搜狐、腾讯、新浪等网站以及微信平台发布了这样一则消息:“昭泸高速公路全线通车运营,昭通到镇雄仅需1.5小时。”相信看到这则消息时,会有不少人的内心不再宁静。

父亲1954年夏天从昭通去镇雄工作,由于不通公路,只能步行。两百多公里的路程,脚力好也得走上一星期。在父亲珍藏的相册里,我曾看到过一张黑白照片,六七个人站在树林里,父亲的身上披着防水的蓑衣,身边有一穿黑色衣服的瘦高个,腰上别着一只手枪,据说是武装部的。20世纪50年代前期,乌蒙山的匪患还没被彻底清除,父亲每一次步行回乡,都得结伴而行。

新中国成立前,镇雄县没有公路。昭通到镇雄的公路开通时,已经是1960年。而父亲的工作地不在县城,在大湾公社,那里的人们在4年后才见到人生中的第一辆汽车。早些年,乘车往返昭通、镇雄两地,需要两天时间。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车况的改善以及人们对时间的珍惜,这段路程的行车时间才压缩为一天。2015年12月,随着渝昆高速公路开通,从昭通到镇雄,可借道盐津县豆沙关和彝良县牛街镇的二级公路,将时间压缩为5小时;两年以后,如果绕道贵州,行车的时间还会进一步压缩至4小时,而现在却只需1个多小时。

一些沉睡的经历,在内心深处悄悄苏醒。我点开百度,查找1977年正月初五对应的公历时间:2月9日,那是我们举家从昭通搬至镇雄县大湾公社的日子。离开故乡的那天早晨,天空漆黑,静寂的街道因积雪的弱光映照而格外清晰。记忆中,那年冬天格外漫长,年前下的雪尚未融化,气温持续在零下,旧雪板结,也让新雪更容易落床。从初三起,父亲就踩着冰凌去客运站,去看镇雄的长途班车是否开始营运。镇雄县是人口大县,即使是在遥远的1977年,往来的旅客也不少,其他县每天开一班车,往往坐不满人,而开往镇雄县的汽车节后每天发两班,还一票难求。好在,一早去排队的父亲终于为我们买到初五出发的车票。

3天的年一过,一年的忙碌就此开始,汽车站里已经挤满了人。车场摆放了几天的长途客车被冻住,难以启动。司机一次次将离合器踩下,座椅的侧下方传出机械的呻吟,好像发动机的每个部位都变得生硬、僵死。等汽车启动后,透过积满水汽的车窗玻璃,我看到车身后是渐行渐远的故乡。

与北方的冷不一样。南方的冷透着潮气,这种冷有一种执着而持久的渗透力,冷得让骨头发疼。好在,我与姐姐当时都不足1.35米高,只用买半票,当然也就没有座位,只好蜷缩在父母怀里,从那里能够源源不断得到父母的温暖。长途旅程,寒冷让一车人沉默不语,大家心事重重。早年,从这条道上经过的人都知道,从昭通到镇雄,中途得歇一夜,地点是花山。一个透着春天气息的地名,实则却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海拔2000多米的地带,经年大雾弥漫。

汽车抵达花山时,天已经黑了。吃了简易的晚餐,接下来便要面对漫长的冬夜。花山一带空气潮湿,旅社里的被子仿佛从来就没有干过,所幸的是我们举家搬迁,随车携带的被子帮了大忙。第二天坐上车,只听到满车的人都在抱怨昨晚的寒冷,有些人甚至因此一夜无眠。想想那真是生命中的长途,两天时间,绵延的道路是如此漫长,感觉乘坐的汽车穿越的是整整一个冬天。

1977年初,冰冻的土地正等待着春天的复苏,被冷藏10年的中国人也开始了他们的惊蛰。但在当时,即使是像镇雄县这样的人口大县,也还没有通往各公社的班车。在县城逗留了两天,父亲所托的朋友为我们找到了一辆拉粮的货车。傍晚出发,且只到离县城20多公里的以勒,那是大湾公社下面的一个大队。那儿离我们新家的位置,还有15公里。

从以勒下车,天已经黑了。父亲从昭通师范毕业后就在镇雄东半县教书谋生,他辗转过几个公社,几乎认识那片土地每一所学校的人。将行李寄放在以勒小学的老友那儿,已经晚上9时了。因为无法投宿,父亲决意当天晚上步行去15公里外的母享公社。年前,父亲将我弟弟寄养在母享的外婆那里。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走夜路,是一次铭心刻骨的夜行。之前下过的一场又一场大雪,让附近山野看上去一片银白。因为有雪光的映照,大地的轮廓格外清晰,山峦、低谷、村庄仿佛熟睡了一般,格外静谧。在积雪的覆盖下,原本作为捷径的便道模糊不清,我们只得顺着蜿蜒的公路前行。一路上,父亲担心有人会在这雪夜出来抢劫,在经过垭口和背阴的路段,领着我们唱歌,以此来减缓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气温很低,冬夜很安静,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能够传很远。有狗在不远处狂吠,刚刚入睡的人听见屋外公路上传来歌声,以为有人还沉浸在过年的余味中,殊不知这歌声其实是几个背井离乡的人为壮胆而唱的。此后,每当我读到刘长卿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时,我总会想起从以勒去母享的那个夜晚。

未来的人们不用体验这种艰辛了。2021年11月13日黄昏,我站在泸昭公路白岩脚隧道的入口,望着那条即将贯通的隧道感到一阵恍惚,总觉眼前看到的一切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我的身旁,是一块大型彩色展板,上面介绍的是隧道疲劳唤醒技术。隧道的穹顶,描绘的是蓝天与白云,而两侧,则是乌蒙山里的一些标志性景观。我知道,当这条隧道贯通以后,昭阳区到镇雄便只需1个多小时。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穿越,怀疑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借助某种神秘的机械,自由穿行于不同的时空。


有一些地方注定永恒。比如横江大峡谷中的豆沙关。这个地方也许天生就该是一个交通博物馆。2000多年前的“五尺道”、20世纪50年代修筑的“国道213”、渝昆高速公路、内昆铁路、关河水道,加之在峡谷上空的飞机航道,水陆空,这里能够见到今天人类出行的所有交通方式。

1990年秋天,《滇池》杂志的编辑张庆国先生听说了豆沙关,知道那儿留有唐代中丞御史袁滋摩崖石刻,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便想实地踏访。那时人年轻,被浪漫主义的想法鼓动,我们便约定在豆沙关看完袁滋摩崖石刻之后,步行去盐津县城。将近30公里的路,估计5小时便能够走到。

一早从昭通出发,中午11时左右到豆沙关。古老的小镇矗立在关河边的危崖上,一条长街,极为狭窄,加之两侧的房屋伸出长长的屋檐,街上空就只剩下窄窄的一线天。住在街两旁的人,如果他们的烟杆较长,那么两个烟客可以坐在各自的家门口,在街中心点烟的。陈旧的街面,镶嵌有石板,长年的踩踏让它们包了浆,石板上泛着亚光。街两侧的屋子都有很长的进深,一条条的甬道,光线暗淡,通向屋后的神秘所在。

在一家川味餐馆吃了中午饭之后,我们在小镇的南口见到了袁滋摩崖。摩崖石刻就在右侧的山体上,面积不大,青黑色,内容记载了袁滋到滇西,代表唐王朝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的事情。摩崖石刻的对面,是千仞绝壁,中间有一条石缝,能够看到一些停放上面的棺木。古时这一带为僰人居住,这是他们特有的丧葬方式。在“国道213”开通以前,这个地方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午后13时,我们离开豆沙关,顺着关河一路北上。走了3小时,才抵达关河与白水江的汇合处。此时,太阳已经西移,峡谷里,一边崖壁尚有阳光朗照,而另外一面则藏在了阴影里。我们在桥口的一家餐馆歇息,一问,到盐津县城还有十七八公里,以我们的速度,估计晚上10时才能走到。我们开始后悔,选择步行过于草率。1990年的盐津县,虽然各乡(镇)都通了公路,但却没有固定的班车,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够碰运气,看看能否搭上一辆便车。

峡谷里,白天短暂,阳光在山体上迅速退却,光线暗淡下来,让人有隐隐的焦灼感。我们知道,在这条道路上往来的那些货车司机,有一些会与路口的这家餐馆老板熟悉,于是我们就在餐馆里点餐吃饭,拜托老板帮忙寻找便车。直到夜晚来临,月上中天,方才有一辆卸完货的空车要返回城里。得到司机的允许,我们欢天喜地爬进车厢,发现里面除了两个1米来高的铁皮汽油桶外,别无它物。乘坐汽车在夜里穿行峡谷的体验真是特殊,因为光线暗淡,只能够看到山体大概的轮廓。前方,汽车的远光灯和水流一道,将封闭的石门打开,真正让我们体会到了什么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身后,两扇厚重的石门因我们的离去正缓缓地关闭。如果从高空俯瞰,我们乘坐的货车像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正在峡谷里奔逃。

这段公路被称为“水麻公路”,路面不好,汽车一旦提起速来,车体的摆动就比较大。这下麻烦来了,车厢里那两个油桶变成了两个会动的拳头,在货厢里面一个左直拳一个右直拳袭击我们。幸亏我与庆国先生都还很年轻,我们辗转腾挪,灵活避让,终于在晚上9时完好地抵达盐津县城。

现在,峡谷中的盐津县城,据说是全国唯一通“地铁”的县城。所谓的地铁,指的是从县境的内昆铁路,再加上沿关河一路北上的渝昆高速公路,十万大山的重重山门,已为盐津人敞开,他们由此可以穿州过府,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白当年写《蜀道难》时,手法极其夸张:“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李白没有到过云南高原,没有机会见识乌蒙山的磅礴以及体验穿行于高山大谷时的艰辛。许多地方,人们能够相互看到,彼此的呼喊也能够听到,可是要见上一面,得花上大半天时间。

朱提作为昭通的古地名,最初指的是金沙江南岸连绵高耸的群山。西汉武帝建元六年,汉王朝在今天的四川南部和云南的东北部设置犍为郡,辖12县,今天昭通境内就有朱提、南广和堂琅3县。从那时开始的上千年时光里,朱提是一个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地名。《汉书·食货志》载:朱提银一流(八两)值一千五百八十文铜钱,其他银一流只值千文。唐代的大诗人韩愈所写的《寄崔二十七立之》中也有“我有双饮盏,其银得朱提”的诗句。这些诗句隐约透露了朱提是古中国最为重要的银产地。在银子作为国人最主要流通货币的时候,“朱提”一直是银两的代称。我在阅读明清笔记小说诸如《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以及《子不语》《夜谭随录》时,发现在那些故事里,“朱提”二字比比皆是。毕竟作为流通货币,银两须臾不可少。

白银的开采,让昭通古时成为中国最重要的物资聚散地。古人有云:“搬不完的昭通,填不满的叙府。”叙府就是今天的四川宜宾。产自昭通一带的银矿和铜矿,大多用骡马驮了,运至江边走水路。王朝的使者也好,走南闯北的商贾也好,只要从这片高原穿行,就会见到比蜀道更为艰难的天堑。因而这座高原的名字便由朱提改为了乌蒙。我相信这种改动,来自于生命中的切肤之痛。那个时候,乌蒙二字不是今天的名词,而是形容词,是对这片高原行路艰难的概括。

1731年。时任云贵总督的卾尔泰上疏,他称乌蒙“乌者黑也,蒙者不通也”,便寄望于“乌则昭之,蒙则通之”。于是朱提、乌蒙和昭通3个地名,概括了一座高原的前世与今生。

尽管用心良苦,可昭通作为一个带有形容词语义的地名,许多年来都是胆怯的。毕竟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这块被人寄望“昭明通达”的土地,境内的公路加起来还不足100公里,离昭明和通达都甚远。数十年时光过去,当时间的巨大指针转动至2021年,当年将朱提改为乌蒙的朝廷官员,以及后来上奏将乌蒙改为昭通的云贵总督鄂尔泰怎么也想不到,这片被他们视为畏途的“乌蒙”之地,会成为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10余条出滇入川进黔的高速大通道,数条包括高铁在内的铁路的开通和兴建,已经动工的昭通新机场建设以及联结北上广等大城市的10多条航线,加上建成投运的水富港,昔日的乌蒙今天的昭通实现了水陆空全方位的立体出行。昭明通达,不再是一种良好祝愿而成为现实。

穿过我旅途的故乡,穿过许多让人难忘的记忆,穿过行路的艰难与挫折。几十年的光阴,沧海桑田,便捷的交通让我们不再囿于地域的限制。现在,世界有多大,我们人生的行程就可能有多远。

作者:胡性能

审核:莫娟   责任编辑:张宗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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