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下 的 年

 2022-01-29 10:08  来源:昭通新闻网

我喜欢在乡下过年。乡下的年热闹、温馨、祥和,年味儿浓。每年,我们一家三口都跑到乡下过年。进城居住近20年了,但在城里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们习惯把过年叫作过春节。百度说,关于“年”民间主要有两种传说。一种是说,古时候有一种叫作“年”的凶猛怪兽,每到腊月三十,便窜村入户,觅食人肉,残害生灵。某年腊月三十晚上,怪兽“年”到了一个村庄,适逢两个牧童在比赛甩牛鞭子。“年”忽闻半空中响起“啪啪”的鞭炮声,吓得望风而逃;它窜到另一个村庄,又迎头望到一家门口晒着件大红衣裳,吓得赶紧掉头逃跑;它又来到一个村庄,朝一户人家门里一瞧,只见里面灯火辉煌,让它头昏眼花,只好夹着尾巴溜了。人们由此推断“年”有怕响、怕红、怕光的弱点,便想到许多抵御它的方法,于是逐渐演化成过年的风俗。另一种说法是,我国古代的字书把“年”字放禾部,以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由于谷禾一般都是一年一熟,因此“年”便被引申为岁名。

古时候并不叫春节。因为那时所说的春节,指的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南北朝时将春节泛指为整个春季。后来,由于要改用阳历,为了区分,所以便将农历正月初一改名为“春节”。

各地汉族过年的习俗有所不同,但在时间节点的选择上却是高度统一。人们把过年时间确定在年头岁尾、冬春之交是很有道理的。古人把一年分为四季,再推算出二十四节气,每个季节、每个节令该干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其智慧不能不让人叹服。农民是最辛劳的一个群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上床休息,一年到头都在辛勤劳作,基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只有冬季稍微闲暇一点。此时,该收的庄稼已颗粒归仓,该干的农活也基本干完,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休整一下了。人们可以利用长长的腊月从容地为过年做物质上的准备。

在我印象中,我们家过年基本都是由母亲安排、操持。一入冬月,母亲就开始规划和安排,什么时候把地耕完,什么时候浆洗衣物,什么时候打扫卫生,什么时候煮甜米酒、推糯米面、打饵块、推豆腐、杀年猪,什么时候进城买报纸糊墙和贴年画、春联等,我们只管按照母亲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做就是。

大年三十在不停的忙碌和期待中转眼即到。每到这天,天不见亮,父母亲便早早起床,按照各自分工,忙而有序地行动起来。父亲负责到老龙潭挑水,把水缸装满,把大灶、小灶、火塘的火烧旺,带领我们刷墙、糊墙、贴春联等。我们几兄弟则负责到菜园里拔菜、拣菜、洗菜,听候母亲调遣、打杂,干一些跑腿的活儿。

母亲是大年三十这场大戏的导演和主角。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腌制好的猪头肉、猪脚、猪肚、猪肝等比较难煮的悉数洗净熬煮。然后,撮几碗米倒入盆中浸泡,以备晚上蒸饭。接着炒米、磨米,拌入排骨、各种作料蒸肉及烧白等。忙到中午,随便凑合吃点午饭,便正式拉开筹办过年饭食的序幕。

吃完午饭,在父亲的指挥下贴年画、春联。贴春联得细心,不然上联和下联贴反了还得扯下来重新贴。贴完年画和春联,立即协助母亲洗菜,干各种闲杂活儿。在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象征年夜饭开始的鞭炮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越来越稠密。但我们家开年夜饭的时间似乎还早,父母还在不停地忙碌。父亲说,年饭,就是要晚点吃。后来逐渐明白,父母是要在过年这天尽其所能、倾其所有做出一顿拥有八大碗、十大碗,尽可能丰盛的年夜饭,让我们过一个像样的年,因此我们家的年夜饭总是很晚才开始。

很晚了,终于把所有的菜肴备齐,父亲把新鲜的散发着清香味的松叶均匀地撒在堂屋中间,我们把草墩摆好,把所有的菜摆放在松叶上,把酒斟满,父亲到门外“噼噼啪啪”放鞭炮。母亲拿来一个盆子,各样菜肴搛一些,再舀一碗大米饭,泡上酥肉汤端到门外,招呼大黄狗来吃。当母亲面带微笑进门来,我们不解地问,怎么先让狗吃?母亲说,我们喜欢吃的大米饭是狗冒着生命危险渡江驮来的,要先感谢它。听了母亲的话,我们不再言语,她是在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哪怕是一只狗,只要于我们有恩,也要感恩和报答。

感谢了好伙伴大黄狗,我们以为要开饭了,岂料父亲又说,不急,还要敬天地菩萨和老祖先,于是我们一家人又对着堂屋正墙磕头作揖,祈祷天地菩萨老祖先们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家庭和顺。

一切程序、礼数完毕,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团年”,吃年饭,尝美味,分享一年来的劳动成果,其乐融融,无限美好。吃年饭也有讲究,每年蒸的饭都非常满,甑子顶上顶着高高的“小山堆”,添饭时不能从“山顶”上舀下去,父亲要求从“山脚”往四周舀,最后形成一个陀螺状的高高的“山峰”,父亲说这样明年的谷堆才大。从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可以看出农民们内心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家人才能温饱不愁、衣食无忧,过上一个欢乐祥和的年。

吃完年饭,收拾完碗筷,一家人围在烧得旺旺的火塘边吃瓜子、吃水果糖。父亲往衣兜里掏出一些零碎钞票或硬币,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那时,外公和我们一起生活,因为他有工资,给我们的压岁钱格外多。有了压岁钱,大家欢喜无限。

不久,五叔、六叔吃完年饭来到我家,于是我们拉开桌子开始守岁。天快亮了,才呵欠连天地去睡觉。但睡不了多久,母亲已煮好汤圆,烤好饵块,喊起床吃饭。吃完午饭,如果天气好,大家就坐在屋外晒太阳、聊天;如果天冷,大家就关门坐在火塘边烤火、聊天、吃瓜子。小孩们则满世界乱跑,放鞭炮,一时间,空旷的原野里、村子里到处东一声西一声响着鞭炮声。

正月十五小年一过,盼了365个日夜的年也就过完了。当年,父亲常说,“庄稼老二不盼年”,当时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入世渐深,终于慢慢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年一过,人们又得重新扛起锄头、挑起箩筐下地,走向风雨无边的田野,开始又一年的劳碌和奔波。

作者:夏文成

审核:马燕   责任编辑:张宗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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