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群山丨李骞的诗

 2019-01-03 15:24  来源:昭通日报 微信


李骞的诗


龙头山

最初是大块大块破碎的土地

飞舞在龙头山的天空

2014年8月3日一个

撕心裂肺的创痛伤口

幻化成人心的哭泣

龙头山啊心中的故土

别样的天堂如今却成为

地震通向灾难的请柬

让幸存者救死扶伤者

站在你脆弱的肩膀上

一言不发

人们像往常一样忙碌着自己的事

灾难却秘而不宣地降临

山崩溃了地沉陷了

地心的大门倏然洞开

昔日喧哗的老街夷为平地

六百多位乡亲的生命

被带到另一个龙头山

带到一个痛哭无边的深渊

泪水从八月流出

溢出伤痕累累的呓语

在翻天覆地的灾情面前

生命如同挂在风中的苹果

颤抖着囚禁在枝节

直到被怒吼的大地连根拔除

炊烟被折断了

陡峭山峰从天空浮起

昨天欢笑的牛栏江水

被堆成明晃晃的堰塞湖

亮出了吃人的光芒

内心不能承受的惶恐

冻结在八月的乌蒙高原

灾情没有让每一个故乡人

感受到孤独痛哭的人们

在大地攥紧拳头的空隙

开始自救和救人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结集成一片求生的树林

站在废墟的伤口

寻找生命的通道

灾害中的龙头山

不是乌蒙高原的孤儿

祖国就在身边

世界没有距离

只有挺住一时之痛

母亲就一定找到失散的孩子

最早的救灾人群

穿着迷彩服像移动的英勇之树

他们是灾区渴望已久的贵人

裤腿上沾着急行军的泥沙

走进缺吃少喝的龙头山

一个又一个深埋地下的生命

从他们劳累的橄栏枝双手

接回到人间接回到

亲人漫长等待的怀抱

天使一般的白大褂

拾起慈悲的心肠

进入灾难的空间她们是

黑暗中照亮生命的明镜

那些徘徊在地狱门前的伤者

被她们的心灵温暖着

找到了人间的记忆

找到生命的又一次坚强信息

不会永久停滞在灾情的故事里

四面八方的援助之手

会让灾后的花开得更艳

树长得更绿小草的空间更牢固

不用开动诗人的想象

灾后重建的龙头山

一定是永不坍塌的故乡


求雨

苍天啊!穿过冬天的日子

你用温暖如初的阳光照耀我们

一场的暴跳如雷的大雨

只要雨声抵达大地的灵魂

而你,依旧阳光如火

高悬在云之南的上空

在冬季,太阳离大地很近

雨水离大地很远

在冬季,我们一直在等

等待一个美丽的降雨时辰

把彩云之南送到湿润的春天

可是在冬季,在阳光四射的冬季

没有在昆明看到雨

走到春雨贵如命的春天上苍啊

焦虑的心,早已干燥如枯井

百年前的太阳闪闪发光

雨的脚步声却忽远忽近

在天高无云的春季,渴望下雨

如同渴望生命有来世轮回

在三月如火的春季,渴望雷声

因为雷声之后是雷阵雨

在春天,阳光迎面剌眼

血一样红的射线穿透厚土

森林的绿色梦境遥遥无期

发芽的小草没有发芽

溪流弹奏不出奇妙的音乐

渴水的羊群和牧羊人

被粘贴在无人问津的山谷

在春天,在水源大省的云南

我看到大地开裂的声音,还看见

原野上的花朵无声叹息

我看见人民祈求雨露的呼喊

我还看见旷野天低的树叶

在哗啦哗啦地召唤

我看见水库在回忆去年的水

还看见渴死的水井和池塘

装满富足的灰尘

苍天啊!请求你下雨

看看我面朝黄土的父老乡亲

看看大地急需滋润的万物生灵

降雨吧!我以诗人的名义起誓:

你今天下雨,我今天为你歌唱

你明天下雨,我明天

为你写一首动听的诗

讨债的民工

要过年了,在城里修房子的曾小五

找老板要工钱

曾小五在工地上干了六个月

他认为应得五千四百元

老板也认为他应得五千四百元

但老板说我没有钱

第二天,曾小五又去要钱

老板还是说我没有钱

第三天,曾小五对老板说

我老婆住院差医院五千元钱

给我工钱,我要还医院的钱

老板说我没有钱

第四天,曾小五在大宾馆

找到正在与官员喝茅台酒的老板

老板醉意朦胧地说

别烦我,别找打,我没有钱

第五天,曾小五拿着法院的传票

对老板说医院已把我告到法庭

给我工钱,我要还钱

老板说我没有钱

第六天,曾小五哭着对老板说

老板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工钱

老板说我没有钱

第七天,曾小五对老板说

你再不给钱我去跳楼你赔钱

老板说要跳就跳我没有钱

第八天,一个老实巴巴的农民工

从二十九楼的建筑工地上

这是要债的人用生命

对有钱人的最大蔑视


扫大街的女人


凌晨四点下起了大雪,雪花罩住了

省城上空。城里人遭了雪灾

全部躲藏在温柔富贵的梦乡里

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年老的

从乡下进城打工的女人

扛着一把扫帚在街头露面

过了很久,才一个疯子上街

又过了很久,有一个诗人踏雪而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军人唱着军歌

集队走来。他们是来帮助城市

铲除冻结已久的冰

后起的人,看见全部士兵

给扫雪女人致以军人的敬礼

就说那女人是市长的姐姐

我不相信你是官员的亲戚

但我相信你是这个城市的大姐

当你把温暖送给这座城市

我坚信,除了那群可爱的士兵

不会有再第二个人

用灵魂为你歌唱

大乌蒙

群山走投无路时,就行成了一个

气势磅礴的大乌蒙。

低飞的鹰从山腰掠过

象穿过时间遂道的利箭,在灵魂深处

发出动荡的悲呜。行将就木的麻雀

回想起少年时代爬上土坡的理想

一生想征服乌蒙,一生都没有征服乌蒙

山为岩石,水为泥丸。人在山间劳作

如同在大雾蒙蒙的沼泽地散步

一不小心,生命像熟透的果子落地

被平静的大峡谷收藏,灵魂和肉体遁土

大乌蒙,让人生生累死的大乌蒙

在山上,能看见太阳西边出、东边落

还能看见水往高处走、人往低处流

颠覆乾坤的预言,

不过是巫婆手中的经幡

沿着巫师的手指,灵魂或者沉没

或者飞扬。一年一度的光阴

在群山起伏的在大风中日出日落

云朵在黑暗里飘浮,豺狼虎豹开始行动

走过无人看守的村庄,

唱着黄昏的摇篮曲

在充满睡意的乌蒙山顶,

猎捕山河湖泊的梦想

一种野性的刺激,

在云朵之上的高原燃烧

直到太阳升起,那些从远方走来的动物

又回到远方去

古老的磅礴乌蒙,绵延的山脉

是插进大海的一粒种子

在神鹰游玩的高山

住着十个太阳的部落

那是敢唱、敢爱、敢想、敢干

把天空变成土地的民族

女人在悬崖哼着山歌,粗枝大叶的声音

沿着金沙江水的曲线一泻千里

男人在五岭崴迤的大地流血洒汗

把黄金种在冰冷的河床

一年的收获浸泡在酒杯里,一年的爱

交给枪林弹雨,一年的恨

丢在疲惫不堪的风中

大乌蒙,残阳如血的大乌蒙

没有一把匕首,

能够解剖大乌蒙赤裸的思想

男人回到不饮自醉的故乡,在高原腹地

放牧群山。

即使贫穷一生也懒得向富贵低头

让大江大河从脚下流过

静听一次心跳,可以为爱唱一万首情歌

放纵一千次生命,

却不会因失败而后缩半步

这就是大乌蒙,永不弯腰的大乌蒙


昭通师专中文十班:

我们的约会


亲爱的中十班

站在岁月的高处

我静静等了你三十年

如果你不来

作为班主任的我

岂敢独自白发苍苍

如果你来了

彼此的血管里就会奔涌着

当年青春的脚步声

或许我只是你生命中

可有可无的一个影子

但请你站在三十年的路口

拣起岁月留下的记忆

昔日相爱的请更加相爱

如果有隔阂

就请冰释前嫌

因为再过一百年

我们都将会还给尘土

到了那时候就算

站在天堂的出口

又有谁还记得

彼此的身份

三十年的岁月敲打着

生命的情弦

而我的思绪总是停泊于

昭通师专门前的

油糕饵块稀豆粉

还有周末想彻夜空

霸道而不屈不饶的舞曲

弹指挥间的三十年

也许还封存着

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请于三十年后的相聚

喝一杯烈酒然后

如醍醐灌顶啊——

的一声所有三十年

想说而未说的话

都从口中吐出

这就是我与中十班

约会的唯一理由

至于其他老师

比如老宋老傅

老古董阿昭阿胡小吕

也不知道他们来

还是不来

也许都来吧

也许一个也不来

我与昭通师专

中文95甲班有个约定


你们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也是我今生最熟的陌生人

离开你们的日子

毕业只差半年

没有在夏天的留言簿上

写下一句祝福的话

也没有在毕业合影照片上

与你们定格成风景

这注定是一个不圆满的结局

但二十年来中文95甲班

这个特别的称呼

一直在我大脑里静静流淌

撒酒挥别的夜晚

我也曾经以人格起誓

二十年一定在原来的窗口

再次杯觥交错

时间如新月年轮如风车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年

喊出所有人的名字

因为你们像一朵云

只在我人生的自留地

停留两年半

但我不会丢失

中文95甲班主任的梦想与荣光

我也曾经在梦里

甚至异国他乡谈论过你们

如同谈论自家门前

花园里的一棵树

如今约定的时间

随风而来

不知道是否记得

在二十三年前

第一次聚集的班会上

我信口开河的那句语

中文95甲班是你们人生

最值得深深怀念的岁月

二十年如同老去的白天

无论当初是欢乐伤心

或者怨恨或者情敌

都请轻轻放下

再次见面时露出平静的微笑

只要记住中文95甲班

这个属于我们共同的词汇

你们的故事就精彩纷呈

两年半的幸福记忆

像宇宙中的闪电

迅疾而逝

头脑里彰显的面孔

总也挥之不去

这或许是未能忘怀的缘分

我要说的是如果有来生

一百年后在昭通师专的围墙内

再有一个中文95甲班

而我再次以班主任的身份

和大家一起走向

更远的远方

李骞,又名阿兹乌火,彝 族,云南镇雄县人,20世纪60年代出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原 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云南 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少 数民族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云南当代文 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 会常务理事,云南民族大学二级教授、中 国现当代文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导师, 民俗学博士研究生导师。在《人民文学》 《诗刊》《民族文学》《十月》《西北军事文 学》等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一百多 万字(首);在《文学评论》《当代作家评 论》《民族文学研究》《文艺报》《文艺争 鸣》《当代文坛》《小说评论》《诗探索》《文 学自由谈》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70多篇; 出版(或主编)《作家的艺术世界》《现象 与文本》《立场与方法》《20世纪中国新诗 流派研究》《新诗源流论》《诗歌结构学》 《彝王传》《快意时空》《中国现代文学讲 稿》《当代文学27年》《大学语文》《文学昭 通》《当代文学与昭通》《大乌蒙》等各类 文学著作五十余部

李骞,又名阿兹乌火,彝 族,云南镇雄县人,20世纪60年代出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原 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云南 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少 数民族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云南当代文 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 会常务理事,云南民族大学二级教授、中 国现当代文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导师, 民俗学博士研究生导师。在《人民文学》 《诗刊》《民族文学》《十月》《西北军事文 学》等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一百多 万字(首);在《文学评论》《当代作家评 论》《民族文学研究》《文艺报》《文艺争 鸣》《当代文坛》《小说评论》《诗探索》《文 学自由谈》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70多篇; 出版(或主编)《作家的艺术世界》《现象 与文本》《立场与方法》《20世纪中国新诗 流派研究》《新诗源流论》《诗歌结构学》 《彝王传》《快意时空》《中国现代文学讲 稿》《当代文学27年》《大学语文》《文学昭 通》《当代文学与昭通》《大乌蒙》等各类 文学著作五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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