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桂香盈怀： 镌刻在时光里的童年与亲情

桂花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金粟”。每到秋天，米粒大小的黄花缀满枝头，浓郁的香味让空气都变得清甜。对于一个有桂花情结的人来说，每到它盛开时，总有一种对岁月失而复得的怀念。

外婆家在昭阳区永丰镇元龙村，奶奶家则在鲁甸县砚池街道普芝噜宝山村民小组。小时候，爷爷奶奶搬到鲁甸县城居住后，每逢寒暑假，我和三妹更愿意去外婆家，因为农村趣事多，欢乐也多。

曾记得，外婆家门口那片开阔的大院坝里，长着一棵“上了年纪”的金桂。它如同一位沉默的老者，静静守护着这一方天地。金桂足有十来米高，树干虬曲盘旋。每到暮秋，桂花的香味便会飘进屋里。那时，正是农村最繁忙也是最幸福的季节。坡地里，攥住枯死的洋芋藤用力一提，水灵灵的洋芋便滚落一地。再往窝点处一锄下去，连土带洋芋一起翻起，白生生的洋芋像一屋子睡熟的娃娃，让人欢喜得不得了。外公的锄头起落间，每一窝破土而出的洋芋，都像神秘的盲盒，深深吸引着充满好奇心的我们。山坡上，苞谷耷拉着脑袋；田野里，稻谷低垂着头；辣椒红透了脸，板栗咧开了嘴，脱了青壳的核桃落了一地；还有那一树的苹果，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引得鸟儿争相啄食。

在我的记忆里，外婆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都呛得直咳嗽，吃饭也总是火急火燎。她性子急，尤其是看见别人家的稻谷已收完两丘田，而自家的还没开镰时，她的脸上就写满了焦急，嘴里还念叨：“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在那个人人都忙的季节里，桂花树也没闲着——它忙着开花，忙着吐露芬芳。

金桂花开。

院坝里，人们围坐一地，撕苞谷、辫辣椒、打豆米。那时的我们尚不懂劳作的辛苦，整天跟着小伙伴跑上跑下，像一群“野娃娃”。我们惹得二外公家门口拴着的大黄狗龇牙咧嘴，脖子上的铁链挣得哗啦啦响；把核桃树下的蚂蚁窝刨得一干二净；还会爬上桂花树，使劲摇晃，让它下一场桂花雨，再折下开得最热闹的那一枝……可无论我们怎么折腾，它依旧芳香四溢，像一位温柔的母亲——一会儿轻抚我们的头发，一会儿与我们贴贴脸颊，一会儿又轻触我们的鼻尖。就这样，我和三妹在这个小村庄里度过了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童年。

人生犹如漫步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一不留神，半生已如那缥缈的云雾，在微风中渐渐飘散。桂花和玉兰搭配种植，已不再是从前大户人家“金玉满堂”寓意的专属，它们早已走出深宅大院、祠堂门口，悄然走进了城市的绿化带、新建广场与公园里。每到清秋时节，鲁甸满城的桂花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夜之间齐齐绽放，整座县城都浸润在一片甜香里。那香气不张扬、不浓烈，却沁人心脾。

每当闻到金桂的香气，我就格外想念外公外婆，想念那个屋檐下挂满苞谷和辣椒的小村庄。老屋的阁楼上，洋芋堆成小山，板栗和核桃装满筲箕，团箩里的苹果码得整整齐齐，米糠里还捂着柿子……可如今，我再也回不去那段童年时光了。

千帆过尽，所幸我思念的人尚在人间。虽已90岁高龄，但外公仍能骑着电三轮出门做客、购置物品，外婆还能下厨做饭。他们的菜园四季常青：夏日有裹着绿衣的苞谷，秋日有安坐藤间的老南瓜，冬日有站在风雪中的白萝卜……每一种农作物都承载着我的童年记忆。

每次去看望他们，外公总会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外婆则提来半篮子土鸡蛋，想把最好的都给我们。当我7岁的儿子把兜里的15元零花钱塞给外婆时，她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泛着幸福的泪花。四世同堂的温情，如同醉人的桂花香，在空气中悄然弥漫，深深镌刻在我们心间。

通讯员：李才蝶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