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骑士——读徐兴正散文集《尘世微物》

 2022-08-18 10:31  来源:昭通新闻网

寒冬夜行人

寒冬夜行与锦衣夜行相近,却与“衣锦还乡”背道而驰。

一个人,一个漂泊在外的人,无力改变记忆中的故乡。出走也好,逃离也罢,在外的闯荡、漂泊、寻找,让青春的“大我”日渐缩小,记忆在频频回望中被无限放大。千百次折返于故乡,择一夜或一个寒冬,带着简单的、回去看看的小小念想,完成某种内心的使命。

不愿惊动谁,匆匆来去,轻似一阵微风,少了许多人“衣锦还乡”“重铸金身”的喧嚣。

徐兴正的博客名为“寒冬夜行人”,我初识徐兴正是源于他在博客上的一篇文章——《姑娘草》。这也是我刚拿到《尘世微物》这本书后,先看了目录,迅速翻到最后,倒序阅读的原因,《姑娘草》收录在第二章“形象”章中的第一篇。《姑娘草》是徐兴正颇具个人辨识度的一篇美文,有别于“读者从中增长知识、获取安慰、从家长里短的日常性找到俗世的快乐、美感、哲理和智慧”的传统散文。

“万物都在土地上生长,有一种草,她叫姑娘草。姑娘草长不高,无论生长多少年,都跟瘦地里的蒿枝差不多。”淡淡的哀伤。姑娘草是徐家寨里到处都生长着的草,她的矮、她的瘦,她不艳丽、不丰硕、愁眉苦脸,让人感到凄楚,像极了“我的姐姐”。

“姐姐的身子像棕榈树和杉树一样修长、挺拔。姐姐在阳光下是那么明朗,她的全身飘散出麦子的香气。”用“不忍悲愤、难免悲伤”的语调惋惜“多么好的姐姐,就要被一个陌生男人娶走了。”用平直、坦率的语言描述“前不久,我在小县城看到一家发廊,就叫姑娘草发廊,顿时泪流满面。”

很多年后,我已经忘记了“寒冬夜行人”这个名字,却不会忘记《姑娘草》直抵人心的震颤。2020年3月,一次文学交流活动,有几个女老师向徐兴正提起《姑娘草》,我才意识到不止于我记忆深刻。历经岁月磨洗,始终有一个“骑士”般的存在,他宽厚、悲悯,对弱者满腔柔情,痛着“姑娘草”的痛。

哑 光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以寓言的形式塑造了骁勇善战,堪称军人楷模具有骑士精神的人物形象阿季鲁尔福。他是忠诚的,因为“没有自己的肉身”,他只是作为意志和精神而存在,非实体性的凝结。

他挤不进“尽情肆意地开玩笑、吹牛皮、谈女人和夸武功”的人堆中,内心有所保留,一定程度上是独立而完整的,但是他转身又大声斥责那些没有遵照规定喂马的马夫、处罚小马倌;他拥有全军中最漂亮和最干净的铠甲,夜深人静时,他却是“独自忧伤地徘徊不已”。对于一心为父复仇的朗巴尔多,阿季鲁尔福如一架冰冷的机器。最终,阿季鲁尔福由于丧失了骑士的荣誉和身份,凝聚的强大意志涣散了,他像水融进大海一样消失。

卡尔维诺戏谑地鞭笞了虚美的 “骑士精神”,缺乏“血肉”没有“体温”,被驯化、被扭曲,只不过是庞大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成为自始至终的“空架子”, 阿季鲁尔福的存在是更大程度对普通人的“恶”。 卡尔维诺在《我们的祖先》总序中指出:“《不存在的骑士》对‘机构人’提出批判。 他是军队中,将种种规则执行得最完美的人,他本身成为一种制度,他的言行作为一种潜在的规则影响着周围的人。”

相比之下,在《尘世微物》中,透过一个个不同向度写作的“文学实验场地”可以看到,在诸多描写小人物的生死中,看似锋利、冰冷的语调背后,“捍卫规则”的徐兴正对“整个世界更为汹涌和灼烫的柔情”。

徐兴正用谦卑克制的笔调揭示苦难,通过对一个个血肉丰满的小人物命运的关切与悲悯,对无声无息的、被遗忘的、被忽略的生老病死的体悟,对自我人生与精神的书写,实体性地凝结起“存在的骑士”,他的喜怒与爱憎、犹疑与偏执、顺从与拒绝,远高于文字本身所呈现出的亮度。

熬 制

《尘世微物》共九章(含后记),除了第七章“形象”包含《姑娘草》《稻草》等15个短制,第八章“亲人”包含《父亲》《母亲》外,其余均单独成篇。“亲人”虽列最后,却是最为厚重我最不忍触及的部分,极尽克制的笔调写下亲人的离去的“残章”,不舍、无力、自责、忏悔,与怀念。

徐家寨是精神的场域、出生地、成长地,亲人则是“流淌其间的血脉”。徐兴正说,《尘世微物》差不多是“徐家寨手记”,对于闭塞的徐家寨是如何喂养了徐兴正的温和与隐忍,我不得而知。“生命存在沉重不堪,文学必须以轻盈的方式去承担”,徐兴正的文字无疑是生活熬制的苦酒与勤勉的馈赠,而他总是笑着来说、低下身来说。

《尘世微物》写了很多故事,《洗骨》里有徐瞎子的死,《回避》里有堂兄母亲的死,《界限》里从徐家寨与外部世界的界限写到“生死界限”,那么多与“死亡”有关的故事,我却读不出一点“颓丧”。恍惚间,我看到一个身影一直在跑,努力向上、向善、向前,一直在奔跑。

徐兴正觉得当下虽苦,但童年时有母亲半夜起床、生火煮熟“糖浆子”,磨好麦芽点清“糖浆子”、过滤,用了一整天时间,熬制成麦芽糖。第二天,父亲背到集镇上去卖,挣钱供他上学。当下虽苦,但有“沉浸在来自文学的慰藉之中”;当下虽苦,年幼的他却分外懂事想要让父亲看到“我完全能担此重任,我竭力走得更快,与他有意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文学照慰人心,文学也塑造了徐兴正的善与爱。

作者:王 焱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谭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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