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可珍珠亦可沙——评短篇小说集《如画似书》

 2016-09-30 10:31  来源:

■ 尹宗义

拜读家乡人的作品,感觉就像是在品味家乡菜,亲切爽口。大口大口吞咽,不知不觉就读完了。合上杨恩智的短篇小说集《如画似书》,久久注视着封底上的一段话。我想套用这段话,来表达我阅读的真切感受:我努力地寻找着,想找到我以往没解读透的地方。每一个词,每一句话,每一篇文章,我都试图看出它们不是我知道的那么简单。我想它们会组成新的元素,蕴含着深邃的意义。想着想着,我已随着自己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意蕴走进了一个艺术的空间。在杨恩智创造的艺术空间里,我看到了宏伟辉煌,也发现一些艺术死角,残留着一点垃圾。

一、隐喻在隐晦与直白中浮沉

“任何一位潜心创作的小说家都会设法提高自己作品的精神容量,使有限的符号构筑起一个宏大的文本世界。”作者常常运用隐喻手法,“去达成作者、文本、读者的三维互动,开启文本世界丰富意蕴的大门,使符号的内涵得以扩张”。《结满蛛丝的棺木》开篇写棺木里面的四角处、接缝处,都有蜘蛛织的网。结尾也写棺木刚被打开,大家就看到的一张张蛛网。棺木里有蜘蛛网,是一个征兆。至于是什么征兆,作者没有明示,留给读者自己去揣摩其中的意蕴。蜘蛛是益虫,古人认为蜘蛛是预兆吉祥的虫,叫它为“喜虫”。一些较古老的庙宇里画着蜘蛛网,还有一只拉着蛛丝下垂的蜘蛛,这叫做“喜从天降”。李林的母亲重病在床,命悬一线,何来之喜?为什么垂死之人见到棺木可以冲喜? 《世界文化象征辞典》里认为,蜘蛛象征灵魂,或者是一种引导亡灵去阴间的动物。即蜘蛛用丝纺织的船把前往地狱的亡灵搭乘过河,从肉体中解脱出来。饱受病魔折磨的母亲,死亡不仅是生命的结束,而且是痛苦的终结,是一种解脱。对于子女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其中的喜或许有这层意思吧。

描写农村女孩情窦初开的《蓝披风》,浓墨重彩地描写了艺术化的“蓝披风”,《玉佩》中将玉与称砣进行对比,以隐喻打破抽象思维和语言的束缚,恢复被抽象思维排除在话之外的丰富联想关系,为文学语言提供超出其本身含义以外的思想感情,从而揭示出文学艺术的内在意味和深层意蕴。但有一些作品,隐喻比较直白,意蕴不深。比如《孤鸟》写独自外出打工的二相夫妻回归到大部队,有了一种孤鸟归队的感觉,《通红的手掌》用阳光照耀下的通红手掌表达一对无钱医治孩子的夫妇得到鸣凤等人帮助的感激之情,以表达助人为乐的喜悦之情。《冷饮》写一对分手的恋人去喝冷饮,暗示背叛的爱情已经冰冷。《雪后阳光》以父亲是雪后,儿子是阳光,来表明上一辈辛苦,是为了换来下一辈人幸福。

二、叙事在虚拟与真实里徘徊

“在小说叙事领域,与小说有关的主体有作者、隐含作者、人物、叙述者等。作者是写作作品的主体,他只存在于小说文本之外,而不能进入文本;一旦完成了作品,他的任务就履行完毕。隐含作者虽然存在于文本内,但他只是作者安排在那里来体现作者的思想规范的,没有声音,归根结底是作者在小说文本中的第二自我。”杨恩智努力地隐藏在作品背后,让小说中的人物冲锋陷阵,展现一个虚拟的真实世界。《交界上的梨树》采用第一人称,从一个傻子的角度告诉读者一个真实生活。傻子的媳妇一直不跟他睡而跟老公公睡,他不觉得太奇怪;郭自发欺负他,要他钻裤裆才准回家,为了回家,他选择钻裤裆;长江让他下跪,他就跪;他读了三年书,只能数到十。这些叙述,都比较真实,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傻子形象。但文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合实际的叙述,比如:傻子不愿意媳妇秋麦单独跟老头子去地里种地,似乎明白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傻子,是因为在妈的肚子里多呆了一个多月;还懂得赌钱的人没有钱了,可以向李德亮借高利贷。这些思维,与一个数数只能数到十的傻子不符。特别是叙述傻子为什么没有长高的原因,虽说是通过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来达到交代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作者叙事的需要。作者情不自禁地从幕后跳出来,霸占了叙事地位,是主体意识过于强烈的体现。

“叙事圈套是叙事学研究的一种讲故事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叙事者用以吸引读者的一种诱骗技巧。”杨恩智在《谁不是好人》开篇写翠岚慌慌张张逃逸,营造了一个紧张的气氛;另一方面,又不慌不忙地叙述翠岚男子照顾老人的故事,由眼前的老人联想起自己的母亲,交代了自己逃逸的原因。作者一张一弛地叙事,读者一暗一明地穿行。开头的紧张气息被中间的舒缓叙事冲淡,坏人成为好人。结尾一段,翠岚回复完短信,将电话卡毁掉。她的小心谨慎,暴露出她的心机,舒缓的气氛马上被破坏,瞬间飙升。看似可以平缓着陆,却又骤然上升。回头沉思,害怕老板报警的弦一直紧绷,其实只是虚晃一枪。货真价实的是叙述翠岚乐于助人,母亲处于苦难之中。读者会发现作者在虚拟与真实之间自由穿行,读者也跟着进进出出。到最后,作者写完文本,悠然地坐在一旁抽烟品茗,而读者还在梳理,哪些是实货,哪些是烟雾。

三、结尾以写景与模糊来收放

文章“要有一个好的结尾”。从某种意义上讲,结尾甚至比开头更为重要。因为结束全文时,或概括全文,突出主题;或首尾呼应,结构完整;或把作品所表达的感情再加以提高,从而增强作品的感染力;或留白,拓宽想象的空间。读 杨恩智的短篇小说集《如画似书》,不难发现他喜欢以两种方式来结尾:一是写景,二是模棱两可的选择。

写景时,景物意象对表达人物心情,突出作品主题或显示作者的思想感情等起着重要作用。比如在《通红的手掌》中,作者以写景结尾:“金色的阳光,把他们挥舞着的手掌照耀得一片通红。” “金色的阳光”、“通红的手掌”,表现出助人为乐的温暖,展示人生的亮色,表达了感激之情。一句景语,蕴含了许多情语。只要读者去慢慢咀嚼,便能解其中味。

“李正义嘴里的‘佩——’字,被挤压得似有若无,像那渐渐消失的落日余晖。”(《玉佩》)“雪野茫茫,我心茫茫。”(《我们的同事麻利勇》)“城市的夜虽然有些深了,但人群还在很多,如织的车流还在一个劲地唰唰而过。望着她那熟悉而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淹没在人群中,他转身走进了人群里,随即感到一股热浪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冷饮》)这样的结尾比较多,不一一列举。我们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作者喜欢以写景作结的手法。以景寓情,意蕴更丰富,空间更开阔,想象更自由。

“我糊涂了,不知道是现在的我在做梦,还是刚才的我在做梦。”(《如画似书》)这种模棱两可的选择,让情节更模糊,读者更迷惑,最后也弄不清楚“我”被 抢的事情,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纯粹主观臆想。读者没有得到明朗的答案,就会去思考,甚至去辩论,各持一端,艺术空间无疑被拓展了。另外,这种模糊的结尾方式,也让作者要表达的主题思想轮廓化,比较含蓄地告诉大家,是社会现实抢走了“我”的钱,现实才是真正的强盗,只是许多人还不知道罢了。

作者在《我们的同事麻利勇》的结尾处设置了许多疑问: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麻利勇是否带着写有“麻利勇”的本子上路;他的祖宗是否认他;是认麻家祖宗还是柳家祖宗。这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 让马上就要结束的故事 ,在读者那里无法划上句号。同理,《交界上的梨树》也在结尾处抛出了许多问题:傻子想弄清楚秋麦和老头子是睡在哪儿 ,他们是不是睡在一起,老头子不是村长了,他还能不能爬上那棵梨树。

这种模棱两可的结尾方式,类似于沈从文的《边城》。翠翠等待的滩送可能明天就回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作者不直接告诉答案,就是给读者布置了家庭作业,就是在自主选择中进行二次创作。

模式化的结尾方式,可能成为一位作家的风格,也有可能因为形式单一而受束缚。在利弊之间,或许只隔一层纸 。过犹不及,还是恰到好处,就需要作家慢慢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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