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

母亲最骄傲的是，她用一生的光阴把4个孩子全都送进了重点大学。我们像羽翼渐丰的鸟儿，在她的注视下，一只只飞出了莽莽群山，活成了她期盼的模样。而她，始终站在原地，宛如我们人生启航处的一座山峦。

母亲珍藏着县里颁发给她的一张“为国教子好家长”的奖状。虽然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但这份荣誉是对她教育成果的最大肯定。儿时的我并不懂得这份荣誉的意义，如今为人父母才知道，获评这一称号有多么不容易。

从小，母亲就教育我们做人要正直、善良、坚强、独立、刻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靠山山会倒，靠娘娘要老”“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些话语，如同餐桌上的菜肴，被她一次次地夹到我们碗里，让我们细细咀嚼，慢慢体味其中的道理。现在，当我像母亲当年那样，把这些话说给儿子听时，才明白那些朴素的话语里藏着沉甸甸的爱和殷切的期盼。

母亲为培养我们倾尽了一生的心血。记得上高中时，学业日渐繁重，有一次物理考试特别难。我去乡镇上的邮局取回成绩单时，物理一栏赫然写着“36分”，那个猩红的数字像一记滚烫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至今记忆犹新。回家的路上，我忐忑不安，向来名列前茅的我，如今竟捧着不及格的成绩单，觉得无颜面对在家含辛茹苦供我读书的母亲。我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预演着如何应对母亲的责备。可母亲接过成绩单时，并未责备我，脸上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轻声说了句：“先吃饭。”

第二天凌晨4点，天还没亮，母亲便轻轻叫醒我：“起床了，我们去跑步。”我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内心虽然十分困惑，但还是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母亲带着我在附近的公路上跑了起来。天很黑，远处零星亮着几户农家的灯火，公路两旁的玉米地被薄雾笼罩着，四周寂静，空气微凉。母亲打着手电筒，陪我慢慢地跑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要好好努力！”母亲提起了昨天分数的事。“嗯。”我鼻尖一酸，低声应道。“利用这个假期，把物理好好补一补，下学期至少要考及格。”她顿了顿，语气坚定，“别人能行，你也一定可以！”

母亲那天的举动深深地触动了我。这位平凡的农村妇女，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鼓励孩子发奋读书、正视困难、勇敢面对。从那以后，我开始拼命地补习物理。36℃的高温天气下，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靠着一台小电风扇，地上洒些水降温，就一头扎进物理练习册里。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攻克这道难关。就这样，整个假期我都顶着酷暑埋头苦学，终于彻底啃下了物理这块“硬骨头”。新学期第一次月考，我物理考了92分。直到现在，再热的天我也不怕——我想，这大概是那年夏天练出来的本事。

这就是母亲的教育方式——没有反复的说教和唠叨，没有棍棒的敲打，却总能直抵内心深处。细细想来，如今已为人母的我，却没有做到像母亲这样教子有方。母亲的智慧滋养我长大成人，也让我成长为善良、正直、勤劳、独立的女性。她不仅给了我生命，也让我明白生命应当承载更厚重的价值和意义。母亲用她的一生告诉我：即使如苔花般渺小，也能怀揣如牡丹般盛放的梦想，并将这份梦想播撒进下一代的生命里，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记者：蔡 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