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少年丨莫憨

磨憨不是形容词，不能用来形容又磨叽又憨，它只是一个单纯的地名。单纯到什么地步，这个地方只有绿、蓝、白三种颜色。抬眼望去，这里最多的是绿色，浓浓的那种绿；其次是天空蓝，比碧蓝深一点，比湖蓝浅一点；还有就是棉花糖白，又白又甜的那种。

我就是棉花糖，噢，不对，我是长得像棉花糖的小云朵。我出生在董宗堡梁子最高的那棵望天树上，因为身子弱小，妈妈不放心我满山乱跑，让我待在树冠上。

一天，我趁着妈妈去巡视周边的乡村和城镇，偷偷溜了出去，飘呀飘呀，到处游逛。

在大象家族栖息的一棵大榕树下，我看见了一头小象，我把它起名为莫憨。他使劲地甩着小鼻子，还用圆嘟嘟的小脚踩自己的鼻子。

居然有这么不爱惜自己鼻子的小象。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好像很讨厌自己吃饭的武器呀！”

“什么吃饭的武器，它耽误我吃饭！”小家伙气呼呼地说，“鼻子总是捣乱，吃奶的时候挡住嘴巴，香甜的乳汁经常吃不够，肚子饿得咕咕叫，妈妈急得哇哇叫，吵得全家睡不好觉。”

“聪明的莫憨，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莫憨的妈妈和外婆正在午睡，他轻轻地绕过她们，跟我出去玩耍。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一有时间便带他玩。他很羡慕我有快飞慢游的本领，能到处去玩。

经过董宗堡梁子上最高的那棵望天树时，我突发奇想。我飞上树顶，然后纵身跃下，使出全力，借着风势，飞快地滑行到曼庄寨河边。我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能量。莫憨惊奇地看着，嘴巴张得很大，口水都流了出来。

我们来到一个山坡前，莫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小跑几步，仰身躺下，顺着山坡向下滑去。湿润的泥土长满青草，像一个天然的大滑梯。他越滑越快，身后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带着一阵风滑进了山坡下的一个大水潭里。

“喔——”莫憨兴奋地叫着，在水潭里打起了滚，搅起水底的泥浆。他的小鼻子乱甩，甩了我一身泥水。

“看，鼻子多有用，可以当武器吧。”

“是，看我再给你甩个大花脸。”莫憨又一鼻子甩来，我快速闪开，飘到前面去了。

不远处，有很大的一块空地。这片空地在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工地。很多奇怪的机器正在忙碌着，有挖土的、铲土的、推土的、压土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其他机器。

“他们也有鼻子！”莫憨好奇地研究起这些长着长鼻子的家伙。一台高大的机器又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这个又是什么？长得好高呀！”

“我们上去看看。”

这是一台升降机。莫憨的鼻子碰到了按钮，机器开始上升，把我们送到高高的空中。看着远处的城镇和乡村、一块块稻田和一片片香蕉地，莫憨开心极了。

“呜——”一列速度很快的“长虫车”从北边飞快地驶来。我好胜的小脾气一下子爆发了，迅速飞到他的上空，紧紧跟着他，还想试着超过他。

就在我全力加速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座山峰像挺立着健壮的身躯的巨人，挡在前面。幸亏我身小灵活，反应敏捷，急速升高，才避免了撞到山崖的危险。朝下看时，“长虫车”已经钻入山洞，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莫憨，急忙飞回工地。莫憨不在升降机上，四周也没看见他的身影。是不是跑到大水潭洗澡去了？我直奔水潭，只见水面倒映着绿树、蓝天和白云，一片平静。

我又返回工地，各种机器在不停地工作。我在机器中间穿行寻找，心里渐渐焦急起来。来的时候没留意，现在才发觉这里的机器真多。莫憨会不会被哪个机器抓走了？我围着机器绕来绕去，终于在一辆大吊车旁发现了几个脚印。肯定是莫憨留下的！我顺着脚印找过去，可脚印断断续续的，最后混杂在机器的履带印里找不到了。

我感到害怕了，靠在一块石头上，边抽泣边抹眼泪。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来，我抬眼望去，看见一团粪便。走近细看，是小象拉的，还冒着一丝丝热气。我正要去寻找，却看见哥哥急匆匆地赶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

“你跑出来，以为妈妈不知道？这下闯祸了吧？”

“我带莫憨出来玩，他跑丢了。”我哭出声来，声泪俱下。

“哭什么，我们这不是都来找他了吗！”

天空中，一片片云朵乘着风，纷纷赶来。地面上，一群大象也朝工地跑来。他们愤怒地叫喊着，脚掌踩过地面，掀起一路尘雾。

象群来到机器阵前，领头的大象甩着长鼻子仰天大叫，声音震耳欲聋。随后，他两条前腿高高抬起，又重重地落下，咚的一声，地面都在颤动。有的象跟着吼叫，有的象把象牙碰得咔咔直响。

云朵们从来没见过这阵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看样子他们要和机器‘打仗’！”

“为什么呀？”

“是不是这些机器拐走了象宝宝？”

机器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一台推土机上前，对象群说：“请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拐走小象。小象是来过这里，但现在他去哪儿了，我们也不知道。别着急，我们这就派物流车帮你们找。”

大象们你看我、我看你，正要答话时，听到一个声音喊：

“别找了，小象回来了！”

大象们扭头看去，只见小云朵的妈妈领着莫憨，正朝他们缓缓走来。

原来，莫憨在工地玩耍时，发现了一辆运香蕉的物流车。贪吃的他爬进车厢吃香蕉，正好被小云朵的妈妈看到了。莫憨被物流车拉出了国，到了老挝。她追上物流车，然后带着莫憨乘坐高铁回到磨憨，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刚好走到了工地。

看到小象安全回来，大象们高兴地跳起舞蹈，跺脚、甩鼻子，发出呜呜的叫声。机器们也跟着动起来，有的前后移动，有的转动身体，有的点头伸臂。云朵们也在空中翩翩起舞，飘来飘去。

莫憨把鼻子伸进水桶，吸满水后朝云朵们喷去。

“我在你们身上留个记号，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啦。”

我问他：“还讨厌你的鼻子吗？”

“我本来就没有真正讨厌过我的鼻子！”

莫憨又吸满一鼻子水，向上喷出。一朵朵水花在阳光下绽放开来，晶莹透亮。

作者：曾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