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求大义——赵声贵篆刻作品观后记

赵声贵因幼时随父母去烤烟收购站交售烤烟，见到烤烟收购站旁的刻章师傅在刻章，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用木头、橡皮擦自学雕刻，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三十余载，如今已是昭通小有名气的篆刻家，其对艺术理想的忠诚与执着令人钦佩不已。

赵声贵的篆刻作品质朴、大气、厚重，意蕴深厚，耐人寻味。

篆刻是我国一门古老的传统艺术，是篆与刻巧妙结合的特殊技艺。最初，篆刻主要用于满足生活中的实际需求，如作为交流的凭证和权力的印信。唐宋以来，随着书画鉴藏及题款印风气的盛行，特别是宋元文人画的兴起，文人画家开始追求“诗、书、画、印”的融合，篆刻逐渐受到重视，并从实用功能中独立出来，与书法、绘画并驾齐驱，成为一门既具有实用性又兼具欣赏性的艺术形式。

篆刻印章在书画作品中具有画龙点睛之效。在重墨轻色的国画上钤上一枚朱红印章，画面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所谓篆刻，即先篆后刻。因此，学习篆刻必须以研习篆书的字法和篆法为基础，再磨砺刀法以及研究印面“谋篇布局”的章法。尤其是在人们追求篆刻艺术性表现形式的当下，刀笔相融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能力。“以书入印、印从书出”的文人篆印理念影响深远，为人们所广泛接受。

篆刻技法主要包括篆法、章法和刀法三个层面。学习篆刻，必先精通篆法，就像人们学习书法，必须先弄懂字法一样。明代篆刻家何震说：“六书不精义入神，而能驱刀如笔，吾不信也。”清代冯承辉在《印学管见》中说：“先观其结字，然后观其刀法。”明代篆刻家金光先也认为：“刻印必先明笔法而后论刀法。”

赵声贵自然深谙其道，并始终孜孜以求。与小时候稚嫩地对着《新华字典》一笔一画描摹相比，经过数十年的磨砺，赵声贵现在可以自信且熟练地在印面上勾勒出篆体“反字”。他说，不会写“反字”，一切都无从谈起。我们平常所说的“反字”，即是“篆法”，只有熟练地掌握了这一特殊技能，才能从事篆刻。尤为重要的是，篆法既要符合篆体的结构规范，又要契合印章形制的表现特点。

谈到篆刻的创作方法，赵声贵有着独到的见解。他认为，在20世纪80年代的篆刻理论中，字法与篆法常常被混为一谈。但实际上，字法与篆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篆刻由“篆”与“刻”两部分组成，篆法是“篆”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只关注字法而忽略篆法，篆刻就只能停留在工匠印章的实用层面，无法上升到艺术的高度。只有明确了篆法的概念，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篆刻。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赵声贵苦心钻研，大胆探索，研习了大量秦印、汉印等古印技法，也学习了吴昌硕、齐白石等现当代篆刻名家的作品，从中汲取艺术养分，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大量篆刻作品。赵声贵的篆刻作品，其篆法既与篆体的结构相符，又有自己鲜明的个性特点。

在日常篆刻创作中，赵声贵除了为一些书画家雕刻名章外，还创作了《三字经》《二十四孝》《新昭阳八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系列篆刻作品。这些作品皆以内容为纲领，并在篆法运用上极尽巧思，在虚实、穿插、揖让、变形等印面设计上别出心裁，极具艺术美感和视觉张力。

再来说说赵声贵篆刻作品的章法。所谓章法，其实就是作品的布局和位置经营，或文章的脉络、章节段落的巧妙安排。练习书法不讲章法，就是写字，而非书法；绘画不讲章法（构图），便是涂鸦；文章不讲结构，便不得要领，不知所云。在篆刻创作中，章法指的是作品构思的“分朱布白”。清代徐坚在《印戋说》中指出：“作印之秘，先章法，次刀法，刀法所以传章法也。而刀法更难于章法。章法形也，刀法神也，形可模，神不可模。”秦爨公在《印指》中也强调：“章法、字法虽具，而丰神流动，庄重古雅，俱在刀法。”具体而言，章法涉及印文的布排、虚实的经营、整体的完善，以及破残、增损、位移等诸多具体技法的运用。赵声贵在篆刻创作中，十分重视作品的章法。他的作品有的善于留白；有的疏朗通透，仿佛可以纵马疾驰，给人以无尽的遐思；有的巧于穿插逢迎，颇具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浪漫之感；有的如谦谦君子，彼此揖让，雅气横生；有的彼此嵌合，如恋人相拥；有的巧拙互补，布局生动，充满了灵动与趣味。

赵声贵的篆刻刀法尤其令人称道。刀法，是篆刻艺术中传达和表现印面，最终实现艺术效果的重要技法。刀法的优劣，以及用刀功力的深浅，直接决定了篆刻作品的成败与品质。刀法的掌握需要长期的实践和磨砺，它是字法、篆法的最终体现。明代朱简《印经》云：“刀法也者，所以传笔法也。”民国时期的黄高年在《治印管见录》中说：“刻印用刀，犹作书用笔，不可生，更不可熟。生则不能达意，熟则尤恐伤意。”这句话道出了刀法与笔意之间不能割裂的辩证关系。在明清时期的印论中，关于刀法的论述名目繁多，如：单刀、复刀、反刀、飞刀、涩刀、舞刀、切刀、留刀、埋刀、补刀等。尽管刀法种类繁多，但它们均从冲刀和切刀演化而来。

赵声贵的篆刻刀法丰富多样。其用刀既能率意而为，又不失法度。他的刀法风格各异，有的雄强恣肆、纵横奔放，有的温润爽利、妍美精巧；有的粗拙迟涩、苍茫大气，不一而足。如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系列作品，深得秦印之味，或刀法变化多端，线条古拙老成；或气息沉着，章法稳健；或印风明快，刀法洗练。构思巧妙，刀法变化多端，破残之法运用得当，辅之以大小、正斜、粗细、破边等诸多技法，使得各个作品气韵生动、意境深邃，笔势与刀趣相得益彰，于方寸之间求得大义，毫无板滞感和违和感。《新昭阳八景》则有汉印之风，刀法富有“文趣”，与所刻内容紧密契合，在边框和线条的处理上颇具匠心，内容与形式珠联璧合，给人以较高的审美享受。

艺无止境。尽管赵声贵的篆刻作品有诸多优长，毫无疑问也还有各种问题和不足，限于篇幅，不再赘述。

篆刻创作，是一份苦活、累活、枯燥活，治印者只有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寂寞，有极高的文化修养、艺术天分和创造性思维，才能打破石头与篆法之间的种种束缚，将强烈的个人情感和独特的审美理念融入作品之中，才能在那方寸之间挥洒自如，纵横驰骋，匠心独运地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我们相信，赵声贵能继续不忘初心，不断探索，向“内”修行，取法乎上，博采众长，创作出更多微言大义、超凡脱俗的篆刻作品。

作者：夏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