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少年丨追逐太阳

读新闻 2024-04-04 11:54 来源：昭通日报

时间是面镜子，当我们回望时会看到一副副面容从镜中划过，或模糊，或清晰，但总有几副镌刻在时间轴上，让人忍不住和她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高三时，学校开了3年以来第一次，也是我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同学们都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享受冬日阳光的慵懒，我却没有看见小岩的身影。

我离开了球场，回到了教学楼，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一间一间地寻找着那个3天未见的身影。终于我在教学楼画室找到了她。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走了进去。走近才看到她正在临摹梵高的《向日葵》，那浓烈的金黄一下子吸引了我。

“怎么跑到画室来了？”小岩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这个不速之客被吓了一跳。

我抚摸着心口说：“我这个入侵者，悄无声息地进来，却被你吓到了。”

小岩身前，6幅油画一字排开，有落日的余晖、凋亡的枯树、飘雪的孤枝、灿烂的向日葵。那些对比强烈的色彩渲染着孤独的绝望。

“你为什么不去看比赛啊？可热闹了！”

“热闹？热闹能给我带来什么？”

“这可是我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啊！”

“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我好奇地问。

“说明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小岩脸上刻着冷峻的表情，继续说道，“有些东西我们是留不住的！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爸爸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她出生时母亲44岁，算得上高龄产妇了。她已有两个哥哥，本应该是一个在爱意中长大的小公主，却在9岁那年失去了父亲。看着父亲僵硬的脸庞和两鬓花白的母亲，那个被全家宠爱着的小女孩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在我父亲去世的前几分钟，我哭肿了眼，拉着他没有暖意的手，苦苦哀求他不要走，但他只是让我好好生活，再无一句多余的话，也再不能说出一句多余的话。”

我陷入了沉默，我知道这段回忆再一次在她的伤口上剐了一刀。

我试着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一直在画向日葵？”

小岩把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到画布上，缓缓地说：“因为人生就像向日葵，有些人一生都在寻找那一缕阳光，他们愿意追着阳光走，哪怕一直歪着脖子也愿意！”她模仿着向日葵歪着脖子的样子，滑稽又悲凉，我想笑又想哭。

我默默地退出了画室，关上了那扇隔绝了喧嚣与浮躁的门，走下了楼，走向了人声鼎沸的球场，走进同学们的加油声中，却感觉离孤独越来越近。

一个早晨，站在一家画室门口，我再次看见了梵高的《向日葵》，那些或昂着头、或歪着脖子、或佝偻着身子的向日葵又一次击中了我的泪腺，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我竟然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我明白了小岩对我说的话，没有谁能陪自己一辈子，即使那个曾经爱她如命的父亲说走也就走了。我也明白了小岩那句关于向日葵的解释：这世上，就算歪着脖子也要去追逐阳光，因为，那是属于自己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一个金灿灿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