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丨秋景组诗

九月湖

白鹅像一簇不吸水的棉花静静漂着

鸭群喜极而拍打湖水

牛羊在圈内慵懒喘息

向日葵扮演成千上万个终将熄灭的太阳

格桑花集结在草地消失的地方

蜜蜂决定迷失在富足的湖边 混淆天堂

我攒下这片秋色连波

攒下墨色起落 文势开合

攒下躲闪的眼神 失控的失落

攒下为世界 悲伤和爱情新增的注解

攒下如湖水般被烈日烫伤的心结

昆明返昭途景

斜倚着汽车座椅靠背

时有阳光打着满脸痘痘 心烦意乱

直到冲出那条隧道

忽见一块白云横陈在层叠的山脉之上

梳子将它捋成丝

缝隙里是忧郁的蓝

挨另一座山巅更近的

是笨拙的大朵的云

稳重地守护山头

我想跳出这沉闷的车厢

躺到那秋日草甸上

看放飞的气球会不会触云反弹

或者云近了就变成雾

连同烦恼氤氲开来

随阳光醉在草尖

银 杏

银杏是讨喜的树

叶子简单的纹路

呈现各行其道的整饬

另辟蹊径的轮廓

使常规的叶片和扇子同时沉默

扁平的 丝滑的

如神鸟之羽轻盈夺目

初中时躺在学校的花园

秋风吹起

几片巨大的银杏叶狂热飘落

厚厚地铺在身下

厚厚地垒在身上

我们眯眯眼 望望天

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一点儿也不知道

稍后上课铃响才起身奔向教室的慌张

会成为余生反复追忆的从前

梧 桐

枝上的梧桐叶在一场烈日烈风中所剩无几

咆哮进攻的风乱中有序

树梢上枯边的绿叶虚掩着蓝天 筛选着光线

正接受此生最后的、最虔敬的日光浴

对街成片滚动的枯叶还在纠集壮大

隐忧擅长吞噬生机的严冬

会趁机抽走我手中百合盛放的冲动

百合之于梧桐 是位美丽而怪异的远客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明天要降温

明明很近却永远到不了的明天

天冷了

物质生长和腐坏的速率减缓

生命陷入迟滞 生活节奏依然

早晨呆滞的脸被时间提溜着往前行进

意识却凝结在秋霜的缝隙里打探雪的消息

黄昏遐思

黄昏的火炉映着窗外肋骨断裂似的晚霞

我迫不及待想钻进自己心里

告诉你秋天即将过去

我即将忘记你

这样漂漂亮亮的世界笼罩着我

这样冷冷清清的人间环绕着我

这样安安静静的火光包裹着我

我又一次实在不能忍受

想你和快乐两种感觉同时袭来

你是孤寂 是隐喻 是理想

你是银河 是膺惩 是折磨

我却投诚了享受

享受肉眼可见的色彩变幻

享受肌肤可感的交替冷暖

享受触手可及的花开花落

享受后会无期的望眼欲穿

作者：马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