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丨山羊

这是我们逃亡的第三天，四周起了浓浓的雾霾，蒙蒙用它的舌头舔着我受伤的腹部，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笨重的身体站起来，可是四肢还是有些乏力。蒙蒙走在我的身后以免我随时倒下去，我们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况，只能集中精力警惕着向前走。

夜幕渐渐降临，不知走了多久，我们踏入了一片陌生的地域，危险的气息也渐渐消散，我和蒙蒙停了下来，蒙蒙蹭了蹭我的头，我也蹭了蹭它的头表示回应。我们放任笨重的身体瘫倒在一片草地上，沉沉地睡去，我们都相信这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我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将我们唤醒 ，我和蒙蒙踏上了新的路途，向森林深处走去时，一声雷鸣让我们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乌云渐渐密集起来，天暗了下来，接连几声雷响后，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我的伤口接触到了雨水，刺激着我全身的神经，四肢开始不听使唤，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我再次倒了下去。蒙蒙用它的犄角顶着我的身体想要把我支撑起来，可是除了腹部撕裂般的剧痛，我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讯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蒙蒙告别，蒙蒙在我的身边吼叫着，天空更加肆意地电闪雷鸣起来，原本充满希望的森林笼罩上了一层莫名的恐惧，我的身体仿佛被电击一般，我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原来是一场梦。心想，蒙蒙早就在逃亡的过程中摔落悬崖了，我将头埋入一片水泽之中醒了醒神继续前行。

我不知道我独自行走奔跑了多久，身上的伤陆续有了好转，四肢也越来越有力，我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开始练习搏击和闪躲。蒙蒙不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数月过去了，我身体变得强壮而有力量，五感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我心里也清楚，每一个平安的领域一旦踏足了，终有一日也会被其他群体发现。

我在一片丰硕的草地上享受着美味的晚餐，忽而一群羊群向我奔来，将我围在中间，它们的意图显而易见，想争夺我的地盘。领头羊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围着我走了两圈，它的个头很大，犄角很坚固，强壮的四肢稳稳地托住了庞大的身躯。它面对着我，一只后腿向后延伸着，身体前倾，这是攻击的警告。我知道我的实力远胜于它，可是我无法同时跟一群羊斗殴。我低下头，慢慢地向后退，它领会到我的意图，没有为难于我。我跑出来一段距离，忽而听见“嗷呜”声，一声狼叫传来，接着狼叫声此起彼伏。羊群开始狂奔起来，可还是被动作迅速的狼群包围了起来，头狼迅速地穿到羊群的外围，咬住一只羊，拖出了一段距离。狼群士气大涨，龇牙咧嘴地跃跃欲试，一只狼盯住了一只年龄较大的羊，狼嘶吼着露出尖锐的牙齿示威。

我的脑海闪出蒙蒙的形象，它曾经将我从狼的围击中救了下来。我的思想开始斗争，我感觉我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就在一瞬间，我凭借着这股力量从山坡上狂奔而下，朝老羊奔去。那只狼红着双眼，也朝老羊奔去，它一跃而起张着大嘴向老羊颈部咬去，我一跃而起，用犄角将它撞飞，它跌落在地上翻了个身回到狼群，整个狼群集中在一起，头狼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也毫不惧怕地盯着头狼的双眼。头狼抬头嚎叫了一声，狼群回应着。身旁的羊群忽而围了过来，我感觉到了一股更强烈的力量，蒙蒙曾经也给过我这样的力量。头狼迅速地带头冲了过来，昔日我和蒙蒙也与狼群周旋过，我们没有输过，这次也一定不会。

过去的时光，蒙蒙用它的勇气和力量保护着我，我感谢蒙蒙。如今，我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我会勇敢抗衡。我用尽全身力气与头狼缠斗和周旋，几个回合下来头狼的体力渐渐地下降，灵敏度也下降了许多，我也很疲倦，可是我知道面对强大而可怕的对手时，要表现出更强大的气场。尽管我的体力也下降了，但是我不得不表现出疯狂的攻击力，最终头狼嚎叫了一声，带着狼群向着远处奔去。为避免被回击，趁着下雨我也带着羊群离开了，雨水可以抹去一部分痕迹和气息，直到感觉安全了我们才停下来休息。

许多年之后，我不知跑过了多少丛林、沼泽，为确保在每一次战斗中生存下来，我成为了头羊。我开始带领羊群训练搏击和闪躲，当然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没有生存自保的能力一切都是虚妄。幸好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击退了一批又一批的狼群，一次又一次幸运地从敌人的爪牙中逃脱，捡回一条小命，然后迎接每一天的旭日和夜晚的流萤，在一次次胜利之后，我们会欢呼，然后奔向下一个未知的领域。直到有一天时光的黄沙掩埋一切，而这一天便就这么来了。在我晚年的某一天，我再也不是一只四肢健壮、身手敏捷的头羊，而是一只伤痕累累、病痛缠身的老羊，我的位置已经被取代。

当我在某场逃亡的过程中由于动作太慢而脱离了队伍的那一刻，我开始预料自己的命运，我倒在了地上，眼望着最后一丝光亮伴随着一群狼的闯入，变成永恒的黑暗，我知道了我最终的结局。

作者：余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