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故事 | 那天我第一次怀旧

总说“当时只道是寻常”，真正失去时才惊觉错过了珍惜。回忆的海浪阵阵冲击大脑，涌入心脏，海上浮萍，天翻地覆。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反复咀嚼那短短3行答案，却将脑海搅作一团糨糊，我抬头道：“D哥，这题……”目之所及却是新识的脸庞，本应和我探讨题目的身影早已不见，窗外夕阳艳丽，层层霞起，惹人心醉。

一刹那，内心一片惘然。眼下的一切，与幻想中的高中生活相去甚远，9门学科老师同时换了风格，同学间总莫名其妙地时时发生摩擦，生活中总有一层层奇怪的障碍，使人不得不忆起303深绿色的桌凳，浅黄的地砖，蜂拥到小卖部买一瓶薄荷水入喉的清新，破晓的天光和傍晚的斜阳……

眼前一阵模糊，我又身处这个此时此刻属于我的教室，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恍然惊起，泡影成碑。

“故将别泪和乡泪，今日阑干湿汝衣。”

于是叫上D哥，踏着朝霞，怀着激动、期盼和急切的心情出发了。附中的大门还是宽厚地伫立着，门头是“最是一年春好处，收拾笔墨写山河”。

晨光熹微，斜斜透过叶子间的罅隙，落在手里，风悠悠漾过新绿，像当年拂过老师脸上熟悉温暖的笑。他摘下一片叶子说：“这叶子我每年都看着它长，每一片又都不一样。”就像我们这些学生，每一个都不一样。球场上的少年高高跃起，恍惚间当年的影子重现，过去和现在的身影不断交错、重叠，操场上的人愈发多了，或是奋力奔跑，或是缓缓漫步。

回忆里的人笑着和我挥挥手，轻轻淡去，所见又只剩最初那个少年。身侧的D哥定定望着前方，他看到的想必又是我们在光阴里成长的故事。

那天我第一次懂得，何为“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走到老师身边拍拍他的肩，提醒他保重身体。小卖部已不见挤在窗边的人群，我不太自然地排在整齐的队伍中，接过一瓶印着最新生产日期的薄荷水。一口、两口地将整瓶喝下，却少了几分熟悉的滋味。

午后阳光炙烤，太阳还是那轮太阳，缄默地高悬于时间长河之上，可我，却不属于这里。“寸阴无停晷，尺波岂徒旋。”水里少了的是时光带走的少年心气。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簌簌风起，点点碎金跃动在主席台上，“初一年级新生入学大会”“校园歌手大赛”“中考誓师大会”……一串串字迹从记忆里跳出，又迅速发黄、消失，最终停留在刻骨铭心的那几笔——“聚如炬火，散如繁星”。

他们说：“愿你兴致盎然地与世界交手，永远走在鲜花盛开的路上。”他们守着灯塔，我回头便是夺目的光。

过往并不总带来伤感，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让我朝花夕拾，团成一轮月亮，每到天黑伤心，就向那里借一点月光。

那天我第一次明白，人为何怀旧。我要携着逝去的韶光，破云千里，扶摇九霄，踏尽平芜，横剑问天。纵然道阻且长，回忆的光也会带我跨过山河，越过山岗，去见杏花疏影，抚慰一身倦怠……

那天我第一次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