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诗三百 舞者及其他

余嘉策

舞者

一只红舞鞋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四周全是黑 音乐屏住呼吸

大幕缓缓开启，鸟儿在指尖栖息

牙齿与牙齿碰撞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衣袂飘飘 有哀怨在眉间燃烧

从青丝到白发，是谁在触摸你柔软的一生？

舞台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舞台是你的整个世界

磨了十年二十年的剑

斩断这十年二十年的辛酸

岂能在这一刻草草收场

大幕缓缓开启，星子点亮夜空

哨音从牧场路过 有牧歌从夜空飘来

一瓣一瓣的馨香

一瓣一瓣的流淌

这世界啊，

我坚信还能闻到玫瑰的芬芳

舞者。偌大的舞台无需表达

今夜，到处都在飘着语言的尘埃

你在我的世界里是孤独的羔羊

我在你的世界里是遗失多年的村庄

错 位

一些失眠的鸟

又在今夜发出寒冷的预言了

而此刻，我把远方诗人的长短句

放进茶杯 容颜冒着热气

烟圈 像远方的云彩

红灯笼被取了下来

婚宴结束。一脸正楷的人

以婚床当纸 以诺言为笔

从今天晚上起

他们开始狂草地书写未来

是谁给我生活的茶香

是谁给我诗句的精美

一个是我的爱人

一个是我喜爱的诗人

过 年

老屋侧边的灶头里

烟雾缭绕

一大铁锅的水冒着热气

母亲把我们弟兄姐妹几个

关在一间小屋里

我们看见

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

屋檐下的香蜡钱纸化为一堆灰烬

残留的血水正往下流

赶来帮忙的大叔二叔三哥四哥

等等大男人

围坐在火炉边

父亲倒上一大碗包谷酒

递给杀猪匠

他喝了一口 递给大叔

大叔先滴一两滴在地下，

喝上一口，揩揩嘴巴

递给二叔

二叔先滴一两滴在地下，

喝上一口，揩揩嘴巴

递给三哥

三哥四哥把大叔二叔

喝酒的动作复制一遍

一大碗包谷酒再转到父亲手里

沉在碗底的几颗黄包谷饭

像蠕动的蛆

因为有新鲜的下酒菜

大家心知肚明 也不觉得恶心

他们喝完最后一杯酒

所有的农事就此搁浅

至今我还怀念正月初一到初三的自由

这三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除了“鬼”字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就是这三天

老家背后叫火山的草坪上 树林里

木叶声响 芦笙响

岩口、九家、松林坪的年轻人

不知道在这里谈了多少场恋爱

头一年还在树林里羞羞答答的小姑娘

到了第二年

她们的背上多了个嗷嗷待哺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