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少年|报答案的猫

铅灰色的云块在天边堆积，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低着头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心里想着这次没考好，回去该怎么向爸妈说。老师说了，如果下一次月考我还是不及格，就要请我家长来好好谈谈学习问题。

“喵——”我听见声音便四下张望，一时半会儿没看见猫，再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只黑猫正蜷在树下细声叫唤。我天生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家里以前养过野猫，但被妈妈以影响学习的名义给丢了出去。从此我只好在摸摸、喂喂野猫间找心理安慰。

这只猫生得很好看，毛色黑得十分纯粹，两只黄澄澄的眼睛一如两块世间最明净的琥珀。我觉得它不像野猫，但仍然走过去从包里找到水壶，在它面前倒了些水。它看了看水，又看了看我，并不喝，只是站起身来。我感到疑惑，但还是走了。然而没多久我便发现不对，这只黑猫分明就在身后跟着我。起先我觉得有趣，等临到家门，我往身后一看，猫依然在我身后，冲我“喵”了一声。我又蹲下来，搔搔它头顶的绒毛，听着它从喉间发出的满意的呼噜声。我轻轻叹了声气，无奈地开口：“你别跟着我了，你要是饿了等我晚上给你送点火腿肠好吗？可你不能跟着我了……我妈要是看见了，非得骂死我不可……”我说着说着，想起了考砸的事情，忍不住难受起来。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学数学了，但是就是没学会。我偷偷抹了抹眼睛，最后看了黑猫一眼，赶紧走了。

我刚进家门，大雨“唰”地泼下来。我想，不知道那只猫会不会淋到雨。我一边想，一边换了鞋，看见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见我回来，跟我说：“你自己吃晚饭，我晚上有点事去你小姑家一趟，吃完把碗筷洗了。”我心里一阵沮丧，小姑家的儿子品学兼优，妈妈每次去都是向小姑讨教教育经，哪里的补习班好；哪里的老师认真负责，资历深；哪套新题有做的价值……

我把饭端去房间，打开试卷，上面一个明晃晃的“55”正像我的心情。忽然，我又听见一阵猫叫，像是从阳台传来的。出去一看，正是那只黑猫。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阳台上的，既然来了，我就找了个小碗，把自己的饭菜扒拉给它一半。我一边看它吃，一边自言自语：“数学真的好难啊……猫呀，你说你要是能在考试时给我报答案多好，反正你是猫……就像叫一声选A，叫两声选B……我只要挨过这次月考就好……”我唉声叹气，猫已经吃完饭，正舔着爪子。

我没跟任何人说起猫的事情，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点神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话说回来，我也没多大心思想猫的事情，因为下一次月考很快又在眼前了。有时候我会有一种会就是会，不会再学也就这样的破罐子破摔心态。我已经在数学上花了所有能花的功夫，但也许是天赋不在于此吧。我在月考时咬着笔杆这样想。

“喵——”我觉得我真是魔怔了，哪里都能听见猫叫，哪只猫叫的声音都像那只黑猫。“喵——”“喵喵——”一声接一声，我终于不耐烦地看向窗外。一双黄澄澄的眼睛正贴着窗看着我。它见我看了过去，就一边叫唤，一边抬起前爪，指着我的考卷。我恍然想起之前和猫说的、荒唐的自言自语。我将信将疑写下答案，转眼到填空题，我看见猫跳下窗台，又从另一边越上窗台，那双眼睛正打量着我的同学的答案。它不紧不慢地回来，用爪子在窗沿上刻下答案。我心惊胆战地考完试，立刻去窗台看，结果这下什么都没有了，窗沿上干干净净，比新的都新。

月考成绩出了，数学将近满分。放学以后，我又在同一个地方看见了猫。我激动地扑过去，粗暴地把它往包里塞。到家趁着妈妈加班，我赶紧把猫抱到床上，又拿了好多小点心，一样一样摆在猫的面前。猫抬起眼睛看我，我竟从里面看出来了不解。

我说：“这样啊，每次月考你都给我报答案怎么样？你要什么就用爪子刻下来！以后我的零花钱全花你身上！”我不明白猫为什么不配合，赶紧伸手逮它。它便在我手里剧烈挣扎起来，试图挠我。我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听见门锁转动声。情急之下，我手一松，猫便往阳台一蹿。妈妈看见我满手的抓痕，眉头立刻拧成了死结。我把考试卷摆在她面前，她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一把搂住了我，一点都不过问猫抓痕的事情。

等我唉声叹气四处找猫时，它自己在考试场上出现了。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我看见猫又冲我叫唤时强忍心里的激动，手颤抖着写下答案。我从未那么心潮澎湃地等过成绩。等老师叫我名字时，心跳声“怦怦”如擂鼓。

“55分！”我感到如同晴天霹雳，身后立刻响起窃窃私语，老师的目光也是一柄怀疑的利剑。下了课，我疯了似的找猫，但一无所获。

回到家，天阴沉得可怕。我把书包摔在地上，看见书桌上搁着一只陶瓷做的小猫，娇俏可爱，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生日快乐！妈妈进来了，她笑眯眯地问：“这次月考怎么样啊？”

作者：沈诗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