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肉

◆朱 汉

幼时生活在四川凉山州金沙江峡谷的一处原始森林中，这里彝族的很多风俗非常有特色，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幼时经历的分肉一事。

在改革开放前，肉是非常珍贵的食物，能够吃上肉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而凉山彝族群众分肉却不那么计较，分肉的工作显得非常轻松愉快。

当时属于集体劳动，每逢年节，生产队就要宰杀数头牲口欢庆节日。杀的一般都是牛。每到这天，生产队长就会安排几个精干的人将要宰杀的牲口赶到一处比较清洁的山坡上进行宰杀。没有安排着的劳力一般都不会去屠宰场的，而是安心生产劳动。到屠宰场的除了有任务的几人之外，其余的都是些家家来分肉的小孩和村里一些还走得动的老人。另外生产队放牧的人可以将牛、羊赶到分肉场周围去放，享受一下分肉的快乐。

无论是宰几头牲口，无论是猪或是牛或羊，宰杀清理好后，就将肉砍成小饭碗般大小的坨坨肉，内脏也同样砍成条或块。全部砍好后，就按人头一人一坨地分摆在草坪上。如此反复直到把全部肉分完为止。分完后三五百或五六百小堆肉整齐地摆在草坪上，红红的肉、绿绿的草相映衬，非常壮观、好看。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依次由居住较远的人家自己按自家人口数取上几堆肉，也就是家里有几人就取几堆。取好肉后背上就走。

我家和另外两户邻居家居住较远。蔡家没有小孩，只有2人。每次分肉，都由我和伙伴阿勒散五去，顺便也要把蔡家的带回来。因路途远，我们两人就要么一人分背蔡家一个人的一份。蔡家两人，我俩正好分。要么把蔡家的两份合并包好，放在一个人的背篓里，互换着背。每次蔡保爷拿到肉，都要很真诚地夸赞我俩，还要取一坨肉奖励我俩。我俩总是坚持不要，因为，我们两家人多，分得的肉比他家的多。

过去凉山彝族分肉几乎都是这样分的。几个人或几家分食一头牲口也是如此进行。包括婚宴、丧宴、礼宴都是将肉砍成坨坨煮熟后分了吃。一次餐宴每人可以分到三至五坨肉。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下，分肉者与吃肉者之间总是和乐融融，都没有半点的怨气和矛盾，大家都为能吃上肉而高兴。吃肉者十分感激分肉者的艰辛付出。

就这样，彝区群众一家吃肉家家吃肉，一头牲口身上所有的部位大家都能尝到一点。能让人享受到一种在团结、友爱、公平、公正的氛围中吃肉的快乐。

彝族友善好客，哪怕是在山上获猎分肉时，陌生人遇上也要分给一份。一是表示友好，二是表示公正。他们认为山上的东西是上天赐给大家的，不可私自独吞，应该见者有份。他们对物质欲求也非常低。他们坚持做人的准则是：酒吃人情，肉吃味。吃、喝不是人生的至要，只有那血浓于水的友情、亲情才是生命的全部。

我们今天总是苦于没有钱，而又常常叹息自己“穷得只剩下钱了”。于是乎，无钱的难过，有钱的似乎也不幸福。为什么呢？可否回头想一想：我们在追求钱的时候，是否丢掉了我们心中最宝贵的那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