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烤红薯

◆ 尚庆海

李嫂蹬着一辆旧脚踏三轮车，三轮车上面放着一个用铁皮桶做的炭炉子，每天下午到小区门口摆摊卖烤红薯。

不管到晚上多晚，李嫂不卖完最后一个烤红薯，绝不收摊。她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小华，下午放学就在李嫂的摊子后面，就着一张小凳子写作业。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小华写完作业，冻得瑟瑟发抖，小华说：“妈妈，我饿了。”

李嫂把外套披在小华身上，看看冷清的街道和灰黄的街灯，说：“儿子，再坚持一会，就剩一个红薯了，咱卖完就回去，回去妈妈给你熬粥吃。”

李嫂的烤红薯不论斤卖，论个儿卖，一个烤红薯五块钱。李嫂本来是想让儿子把最后一个烤红薯吃掉充饥，但一想这个烤红薯能卖五块钱，有点舍不得。

小华双手捂着耳朵，在原地跺着双脚驱寒。

李嫂焦急地左顾右盼：怎么就没有人来买烤红薯了呢？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女孩，女孩直奔李嫂的摊子，把最后一个烤红薯买走了。

“走！回家！”李嫂麻利地收拾着摊子，对儿子说。

第二天没有飘雪花，但天气比昨天冷得多。小西北风刮到脸上，刀子划过一样疼。

烤红薯卖得很快，下班高峰期时，几乎已经卖完了。

又剩下最后一个烤红薯了，李嫂对儿子说：“小华，今天咱们的烤红薯说不定早早就能卖完了，可以早点回家。”

小华仰着冻得红红地小脸，看看灯火通明的临街店铺，说：“妈妈，今天天还早，每家店都还开着门，你烤得少了。”

李嫂说：“每天烤得一样多，今天吃的人多。”李嫂说着，习惯性地四周瞅，看周围有没有顾客是冲着她的烤红薯来的。

在李嫂转身的瞬间，看到离自己几米远的墙角，缩着一个流浪汉，头发蓬乱， 满脸胡须，身上披着一条到处都露着黑棉絮的破被子，他正眼巴巴地盯着散发着烤红薯特有香味的铁皮炉子。他的身体尽力地缩在一起，在破被子下不停地哆嗦，李嫂甚至都听见他的牙齿在打架。

在李嫂看到他那一眼，他浑浊的目光和李嫂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赶紧把目光投向别处。

李嫂转过身，犹豫了一下，随即掀开盖着炉子的铁皮盖子，取出最后一个烤红薯，用报纸包住，走到流浪汉面前，把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放在他的手里。

“儿子！回家啦！是不是饿了？妈妈回去给你熬粥吃。”李嫂对小华疼爱地说。

第一天， 李嫂把最后一个烤红薯又送给了依然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

这天，生意不错。时间还早，炉子里只剩下三个烤红薯了。李嫂看周围暂时没有人要来买烤红薯，就让小华看着摊子，她到对面的小超市买包盐。

李嫂刚进超市 ，就有一对小情侣从小区出来，来买烤红薯，小情侣问小华：“小朋友，你妈妈呢？你会卖吗？”

“会。”小华说着，踩着小凳子爬上三轮车。

“要两个烤红薯，给，十块钱。”

小华收过钱，学着妈妈的样子，用报纸分别包了两个烤红薯，递给那对小情侣一人一个。

看着铁皮炉子里的最后一个烤红薯，小华歪着头思考。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就站在了小华的烤红薯摊子前，中年男子说：“小朋友，来一个烤红薯。”

小华怕中年男子看见炉子里那最后一个烤红薯，赶紧拉过炉子边上的铁皮盖子盖住炭炉子，不假思索地说：“叔叔，卖完了。”

小华说完，脸刹那间就红了。

中年男子走后，小华拿报纸包住最后一个烤红薯，跳下三轮车，跑到照旧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跟前，像妈妈一样，不声不响，把烤红薯放在流浪汉的手上。

看李嫂从小超市出来，小华说：“妈妈，烤红薯卖完了。”

李嫂看了一眼墙角的流浪汉，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说：“回家，妈妈给你熬粥吃。”

回家路上，李嫂问小华，冷吗？

小华站在三轮车上，抱住李嫂的脖子，说，不冷。

小华悄悄对李嫂说：“妈妈，刚才我撒谎了，我还是好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