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个通渭(外五篇)

◇ 路人丁

我要向命，借一次黑夜的星光

借一株苜蓿体面的春天

借一地红豆草轻如爱情的露水

再向放羊的老者借一片山头

借一只羊世代繁衍的云彩

陌生人，这些都是我的借口

我只想向世人借一个母亲怀里的通渭

一个河流浇灌，草木一如少年的通渭

一个将贫穷的预言深埋泥土

放任秋收的通渭

一个在古经里遇见野狐

在煮沸的茶罐中放下镰刀的通渭

一个我自出生，父母就老去的通渭

借一个足够，

留一个，埋葬我早逝的祖父

和孤独的草木

清白人间

我曾和一只狐狸，在高原擦身而过

它的眼睛里，干净如雪后初晴的

月光，就着羊群似的雪山

和陌生人相遇，再次离别

说来惭愧，

那时我正和懵懂的爱情较真

把分开，看得太重

回家

在一列火车的身体里

用方言和窗外的土地

重新打磨自己。下车的

时候，我像二十几年前

一样，崭新地出生

在北方

馈赠

上天一定要这样馈赠于我：

晨光亲吻露水，在一朵花上

慢慢搁浅，慢慢升起一个太阳

太阳底下，蔬菜和泥土一样鲜嫩

割草和乘凉

一样心无旁骛。

爱人更适合赶着生活的车马

提水，散步，大笑

我接受这馈赠，擦干净

春天带土的犁，从井里打捞

冰凉的夏天和西瓜

秋天看雨水，打湿新收的麦秆

四处张望冬天的炭火和妈妈

我来到这世上，除了爱

没有特别的原因

夏日清晨

把一片云慢慢盯到破碎

直到我的眼睛盛满平静

平静如一只身披天空，却从不

多言的鸟儿

天蓝色就是，飞鸟慢慢褪成

浅白色。变成一点远方

远方有树伸出枝桠

绊倒最后一点未散的雾

它跌落山头落到第一户

推开窗的人家。那里

新米正在熬煮，一点清香

爱或者树

夏天，我总是异常富有

借着自然，我又在人间重生，鲜活

陌生人，你来敲敲我的肋骨

大胆地敲响一首，溪水和山泉

给你一片云朵下的山坡，一片

波光粼粼的心动，一阵

发光的、诱人的风

给你爱，或者树

把自己晾在一片阴凉地，

像孩子午睡醒来，一个轻轻的

哈欠